(攝影/蕭如君)
楊美紅其實就住在台南四草溼地附近,但在寫作《彈塗時光》前,她根本不知道,原來,爬上堤防看到的景色就是溼地,即便她時常帶狗來散步。
溼地在海陸交疊之處,在河海匯流之處,可能在城市文明中,也可能在荒野間,「溼地就是一個這麼曖昧的地方,我們可能根本沒注意過溼地的存在。」楊美紅說。也因此,溼地是最適合人們與自然對話的空間。
楊美紅曾擔任地方新聞記者,主跑區域為台南市官田區,代班範圍則遠至七股、將軍、北門,「那時為了工作,曾到七股頂山溼地,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溼地,雖然不見得有機會下去走走,但我真喜歡那種空曠的地方。」當她到官田水雉生態園區採訪時,發現農人噴灑農藥導致水雉數量銳減,但透過溼地保護聯盟的復育計畫,在水雉生態園區打造無農藥菱角田讓水雉棲息繁殖,水雉族群數量終於穩定成長。
後來她發現,高雄將溼地公園營造視為城市發展課題,便開始每兩、三週就帶著相機去認真拍照,幾乎踏查高雄所有溼地,「例如澄清湖旁的鳥松溼地,雖然小,但小而美,適合一個人靜靜的待著,串聯起愛河上、下游的中都溼地公園則位於交通流量大、人口稠密的都會區。」楊美紅審視著一張張拍回來的照片,洲仔溼地裡神態緊張的綠頭鴨、鳥松溼地中沉默踱步的黑冠麻鷺,援中港溼地悠遊在泥地的彈塗魚,對照著圖鑑,她結交了新朋友,也著手寫起了溼地。
「我曾經想寫小說,但小說文字調性和照片搭在一起味道不對,我喜歡微距鏡頭拍出來的景象,最好以精練的語言搭配。寫詩講求直覺,但太詩化的文字讓讀者有距離感,可是我又怕寫散文,怕太貼近寫作者本身,變成太自戀的作品,我不是那種掏心掏肺的寫作者,我喜歡與讀者保持一點距離,我樂意分享,但不呈現完全的自我。」楊美紅自我分析,在《彈塗時光》中,她試圖在詩與散文間找出妥協之道,寫出能讓讀者接受、引起共鳴的文字。
因為有感覺才有感動,有感動才能起而去關心土地。楊美紅說:「我不是要寫本生態知識專書,也不是很文學的書,而是從美的角度,傳達溼地生態裡的詩意。如果我能夠把溼地寫得美,大概也是新聞訓練的一環,我們總是能迅速看到當地最美的一角。」
她自承,幾年來的新聞採訪經驗,造就自己成為「思考型」的人,能快速對事件做出判斷,「我跟讀者的關係是什麼?這本書的出版目的是什麼?這些思考決定了我的筆法、文字與讀者的距離,我是先想好目標,再去執行。」如同過去在新聞採訪現場,她對事件的立場往往早就暗藏於心,只是藉由報導去呈現思緒。
現在,楊美紅也藉由《彈塗時光》,進行一場生態運動,她相信文學作品必須蘊含的價值,那是創作者的社會使命。
談溼地,談的不只是環境、生物,也包括人,人的慾望致使溼地飽受威脅,當溼地逐漸消失時,人類將往何處去?楊美紅說,人類總是想要開發,卻又想要保有溼地,最常見的選擇是闢成溼地公園,將溼地的觀光與生態價值,視為城市資產與地方特色的一部分。
比較慘烈的狀況是,在開發過程中根本沒注意到溼地的存在,「因為溼地不比大山大海,溼地不夠壯闊,容易被忽視,即使偶遇也遭視若無睹,但這也是溼地可愛之處,再怎麼不顯眼的溼地,也有豐富生態,只要靜靜觀察,你會發現溼地裡自成一個小宇宙。」
溼地讓身處都會的人們,有機會擁有一些對於環境生態的想像。楊美紅認為,親近溼地是一種生活方式,理解這個世界不只有人類存在,還包括萬千生物共同生存,溼地中自有一套能維持生態平衡穩定的運行規則,人類做出任何逆反的行為都是種錯誤,「我的收穫之一,就是不再我我我我我,而是去學習與更多生物共存,尊重每一種生物的生存樣態。」
(攝影/蕭如君)
每次去溼地,她必帶上心愛的小獵犬楊小福,曾是流浪狗的楊小福,真實年紀成謎,即使垂垂老矣、行走緩慢,依舊喜歡出門散步,被編輯笑稱是這本書的第二作者。在迫人的城市裡,溼地是最合適的探險之地,即使是一片落葉也能引起牠獵捕的天性,楊美紅喜歡看著牠在草地穿梭,用爪子撥弄泥地,用鼻子努力嗅聞生命的模樣,那樣的動物天性,讓她毫無困難的一起進入自然天地,記下了那些細微的生物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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