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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有離開中國,肯定也在監獄裡面了。」── 專訪余杰《火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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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杰-1
(攝影/蕭如君)

在中國,作家筆的方向,能夠決定命運,1998年之前,中國異議作家余杰可能沒想過,他會因為寫一本書,全然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那年四月,《火與冰》出版,書中是他追求自由與真理的心路歷程,也是對當代中國社會、文化、教育與政治的嚴厲評論,這本書為余杰帶來了名氣,帶來了愛情與信仰,帶著他與死亡擦肩而過,又推著他從故鄉出走,在異鄉開始了嶄新人生。現在,他知道這本書是他通往自由之橋的奠基石,儘管經過了火與冰的擠壓與煎熬,但他已經知道因為真理,得到自由。

火與冰
火與冰
今年五月,《火與冰》終於在台灣足本出版,余杰也為此第四度來台。適逢六四事件25周年前夕,中國知名維權律師浦志強、著名學者徐有漁、郝建和異議人士劉荻、胡石根傳出相繼被捕,只因為在北京舉行了一場紀念1989年六四事件的研討會,連資深記者高瑜也被羈押,「如果我沒有離開中國,肯定也在監獄裡面了。」習進平剛上台時,中國知識份子與西方輿論都認為習是溫和派,只有余杰不贊同,「如今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映證我的看法,中國將越來越法西斯化。」

在此同時,親民黨主席宋楚瑜低調赴中國進行「宋習會」,搶先在總統馬英九前見到了習進平,在余杰眼中,宋楚瑜是非常聰明敏銳的政客,已經看出中共要拋棄馬英九,也看出馬無力壓住國民黨內部反馬聲浪,所以有自信推薦自己成為新的台灣代理人。眼看著台灣政治人物爭相與習近平會面,說話不改犀利本色的余杰簡單下了評論:「這些人為了利,為利而來,為利而去,不管藍綠都去朝聖,這也是中共覺得可以控制台灣、用錢收買台灣的原因。但太陽花學運後,中共如意算盤打破了,因為學生是沒有利益的,僅僅單純為了理想和正義。」

當年還只是北大生的余杰,寫出《火與冰》轟動文壇,為了能順利出版,不少文稿遭刪節,即便2002年中國推出修訂版,也未能復原,如今全書完整版問世,余杰像個挖掘遺址的考古學家,又看到了自己昔日的熱情,「雖然我現在對某些議題有了更深入的思考,但青春的熱情是寶貴且熱烈的,現在看依舊覺得感動。」

他也坦承,受過中共民族主義宣導的自己,曾在書中非常激烈的批判日本,也批評李登輝認為自己是日本人,但近年有機會到日本、結交日本朋友後,才發現日本已非昔日好戰之國,而日人在日治時期為台灣留下許多正面且珍貴的文化遺產,年長的台灣人自然對日本感到親近,他因此略作刪修,「除此之外,我不覺得自己和15年前有什麼變化,我一直沿著同一條路往前走,書裡沒有一句謊言。」余杰充滿自信的說。

余杰-2
(攝影/蕭如君)

因為《火與冰》,余杰在2000年從北大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只能靠寫作維生,但2004年後,他在中國遭到封殺,只能在美國、香港、台灣的中文網站發表作品,到了2010年他連在海外發表作品的自由也失去了。那一年,中國作家劉曉波獲頒諾貝爾和平獎, 余杰和妻子被軟禁在家,對外聯繫中斷,12月9日頒獎那天,他被戴上黑頭套後帶走,經歷一連串的毆打酷刑,瀕臨死亡邊緣。被救回後,余杰決定離開中國,「寫作的自由已經完全喪失了,基本生命安全也受到威脅,我必須出走,我與八九一代的知識分子不同,沒有那麼強的中國意識,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寫作。」

只要中國還在共產黨統治下,余杰就不可能回去,但如果中國能走向民主化,他很願意回國盡一份心力,他說,「我不會站在政治的第一線,但我會辦一份像《自由中國》一樣的雜誌,批判當權,即使現在民運人士成為掌權者,我依舊會繼續批評他們。」

談到劉曉波,不能不提劉曾告訴他,雖然身處專制國家,但必須假裝活在自由國家,隨心所欲的寫作,絕不能自我限制、自我閹割,不管結果如何,也願意因此承擔後果,而非為了能順利出版、討好讀者,把自己關在籠子裡寫作。然而余杰暢快的筆除了讓自己不得不遠離家鄉,也讓合作八年、出版過他六本書的出版人姚文田陷入牢獄之災。2013年10月,余杰與姚文田斷了聯繫,月底,他收到姚妻子的越洋信件,才知道這位忘年之交已經被誘捕,並在今年五月以「走私普通貨物罪」判處十年重刑,余杰沉重的說,「我很擔心他的身體是否能撐過去,除了姚文田,香港《明報》前總編輯劉進圖也當街被襲擊,這兩個例子在警示台灣人,不能變成下一個香港特區。」

我無罪:劉曉波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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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明亮的地方:台灣民主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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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順民到公民:與民主台灣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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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未能經歷轉型正義的台灣,仍有相當一部分的人生活在威權體制中,余杰將其稱為「臣民」,「臣民」面對不公義,選擇順服,公民則選擇抗命。雖然這次來台太陽花學運已經落幕,但他感覺到台灣社會氣氛已和去年有了變化,青年學生意識到中國是近在咫尺的巨大陰影,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國家外交政策。

日前在高雄大學演講時,一名陸生當眾質疑他不愛國,余杰回答,他不會愛一個抽象的國家、一個政權,也不愛政黨或黨的領導人,或貪腐的巨大集團,他愛的是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愛的是土地,那是鄉土之愛而非政權之愛。幾日後,他在臉書上以漢娜.鄂蘭的話又做了一次說明:「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集體──不愛德意志,不愛法蘭西,不愛美利堅,不愛工人階級,不愛這一切。我只愛我的朋友,我所知道、所信仰的唯一一種愛,就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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