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在看完伍迪艾倫的《藍色茉莉》以後,想到田納西威廉斯的經典作品《慾望街車》,長久分離的姊妹,逝去的榮華富貴,一個接一個不堪戳破的謊言,上流社會與勞動階層的對比,神智失常的女人。當代電影裡向經典文學借鏡的元素,就像凱特布蘭琪飾演的茉莉,在片中穿的那件經典黑色捆邊的白色香奈兒外套,令人過目難忘。
伍迪艾倫本人並沒有提到這部片受到《慾望街車》的影響,而是說靈感來自他的太太告訴他,一些紐約的名媛在老公沒錢以後不得不去找工作的真實故事。但,這部電影跟《慾望街車》的關係實在千絲萬縷,凱特布蘭琪演過《慾望街車》的舞台劇,艾力克鮑德溫演過舞台劇和《慾望街車》一個較近的電影版本(女主角是潔西卡蘭芝),就連片中妹妹的男友,都像是1951年的經典裡,馬龍白蘭杜角色的喜劇版(你沒看錯,今天是星期一,這不是星期四的「電影玩但但」喔)。
凱特布蘭琪的奪目演技照亮了整個螢幕,她讓茉莉這個不見得討喜或正面的角色,變得值得同情,讓人關心,讓人可以與她產生情感上的連結。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許多聰明地改編了經典文學作品的賣座電影,好比《BJ單身日記》就充滿了《傲慢與偏見》的影子,連男主角都一樣叫達西先生(這樣說好像有點不公平,根本整個的浪漫喜劇都欠傲慢與偏見,一開始互相討厭的男女最後墜入愛河,男主角還恰巧很有錢,這是所有愛情喜+劇的典型啊),而我個人最鍾愛的電影之一——《獨領風騷》,其實脫胎自珍奧斯汀的《艾瑪》,主角名字雖不一樣,但整個劇情結構幾乎都是一樣的,只是原來作品裡的社會階級被置換成當代的。
不只電影,其實小說也有許多有意無意向經典致敬的作品,阿嘉莎克莉絲蒂的經典作品《一個都不留》,無數的日本推理小說、漫畫爭相向它致敬,抄襲乃最真誠的讚美(跟滿街都有假香奈兒鑲邊外套一樣吧),這也是我對日本推理小說最大的問題,他們常常欠缺新謎題,而只是把舊的謎題包裝的更加精緻更加圓熟。我倒覺得古龍的「楚留香系列」中,《蝙蝠傳奇》裡一段大家共同搭船,然後乘客一個個死掉的情節,恐怖感深得克莉絲蒂真趣,但又在完全中國的武俠背景裡發生,十分精采(但不得不說《蝙蝠傳奇》有古龍小說一貫的爛尾傳統)。
那麼,《藍色茉莉》有多像《慾望街車》?雖然不到驚呼雙生子的程度,但也距離明星臉警察那種令人失落很大的上當感很遙遠,應該是得其神韻,在這個那個剎那間你就是會不期然的,想起費雯麗那撩撥著不安的嗓音。
「我總是仰賴陌生人的慈悲。」《慾望街車》裡的白蘭芝有這麼一句著名的台詞,但對茉莉而言,現代沒有陌生人的慈悲,在喃喃自語自我欺騙時,旁邊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困在飛機上不得不聽,就是會謹慎的慢慢起身,拉上外套拉鍊,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開。
陳祺勳
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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