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好學生會崩壞?」由珍妮佛.華萊士(Jennifer Wallace)所著的《懸崖邊的學霸》犀利的提出了這個問題。在冬日的週末早晨,長期關心親子教養議題的作家吳曉樂與身為教養者的本書譯者謝宜暉在線上進行分享會,二人與一群讀者相聚,並分享對於青少年面臨成就文化及競爭壓力的看法。
對 談 人
作者簡介
居於台中。
喜歡鸚鵡,喜歡觀察那些別人習以為常的事。
著有《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已改編成電視劇)、《可是我偏偏不喜歡》、小說《上流兒童》、《我們沒有祕密》、《致命登入》、《那些少女沒有抵達》。
作者簡介
➤為什麼孩子會到懸崖邊?我們究竟做了什麼?
《懸崖邊的學霸》以前言〈閉著眼睛奔跑〉為開頭,講述一位女孩莫莉向華萊士透露自己經常熬夜學習,同時又因為校隊運動員的身分需要早起訓練,因此經常是閉著眼睛跑操場。謝宜暉表示,這是一件很讓人難過的事,因為孩子總是在劃定的路線上奔跑,無法擁有充足的休息,而這些走向懸崖的孩子都並沒有特別明顯的狀態讓大家關心或覺察,而我們要如何在他們墜落前就先拉著他們?
吳曉樂回應,在讀《懸崖邊的學霸》時很有共鳴,有不少人會說台灣競爭如此強烈,那是否要把小孩送去國外讀書?但其實這是全球的趨勢,所有不安的父母都會想為孩子做很多事,但這對於承受的孩子來說真的都是好事嗎?我們其實從小就承受大人給我們很多,但不一定都能消化得了的事物,那不是你需要,而是你的父母需要、以為你需要的東西。
吳曉樂進一步指出,《懸崖邊的學霸》中她最喜歡後面的附錄,因為裡頭提出許多問題都是需要不斷思考的,如果是對親子教養有興趣的讀者,會發現一件很直接的現象,其實多數時候孩子的狀況也誠實地反映了大人的狀況,大人們可能一開始會想說不要再用單一價值觀看待小孩,但當下次收到成績單時又會忘記,這個社會的壓力是每一天睜開眼都會重新再來一次的。
吳曉樂提醒,《懸崖邊的學霸》不僅提出了社會現象,更重要的是最後整理了很好的問題意識,讓讀者可以不斷思考:「我目前對待孩子的方式,有內化這個社會過度競爭的意識給他嗎?」而藉由長期的反省,就能建立大人的韌性,進而強化孩子的韌性。
「現在小孩的狀況很簡單,就是沒有動力」吳曉樂直接點出問題。她說,自己很常與14歲至18歲的學生相處,而有一個很常見的情形是,不管與這些孩子說什麼他們都覺得無所謂、看到任何東西都無動於衷、情緒無法被激起,但孩子是第一天就對人生沒興趣嗎?我們觀察6、7歲的小孩,他們都對路上的東西都無比在意,但這些孩子最後是如何變成對一切毫不在意的樣子?我們可以去思考孩子成長的這十年中,他們發生了什麼,或是我們不自覺地給予了什麼。
吳曉樂語氣堅定地說,「學霸」是一個很好理解的詞,但其實是我們要去看那些「沒有問題的好學生」,當初寫下《那些少女沒有抵達》時,很多老師都說現在處於很恐懼的心態,因為那些外型完好但內在崩壞的孩子正在增加,而《懸崖邊的學霸》討論的也正是這種狀況,我們不能再只仰賴外在條件看孩子,我們現在的社會缺少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去問孩子「我們真正的關係是什麼」。
➤我們如果用功利的方式看小孩,那我們也會用功利的方式看自身及他人
謝宜暉認為,《懸崖邊的學霸》中最重要的概念為我們對孩子的「重視感」,我們應該關心孩子,不是關心成績或其他表現,而是關心他「這個人」,我們要告訴孩子「你的重要不是因為外在條件,而是因為你是你」,我們要讓孩子知道自己被關注、被依賴、被欣賞,都是因為個體而重要,而非其他外在的附加條件。
謝宜暉補充,發現孩子的優勢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就像大人可能也有不熟悉或有所局限的事,我們會發現有些事並非是孩子不努力,而是無法處理,每個孩子都不同,我們必須要用不同的方式對待。她說,我們都愛孩子,就算看似壓迫,但出發點還是善意的,家長其實是在焦慮孩子未來失去競爭力,所以才寧可現在壓榨孩子,只為了去換取孩子未來快樂的可能。而謝宜暉指出,這本書就是要告訴父母,如果愛孩子就用很直接的方式說愛,要讓孩子知道自己在父母心中有多重要。
吳曉樂說道,自己在法律系學的第一堂課就是「人性尊嚴」,這意義其實很簡單,就是「人只能是目的,不能是工具」,而她在小時候就學會了,她很早發現在台灣社會成績會跟一個人的道德連結在一起,但她媽媽幾乎沒有因為成績好而讚美過她,直到她媽媽回應「那假設你下次不考第一名我就不讚美你那怎麼辦」,這時才驚覺,她把別人看待自己的方式跟成績綁得很緊,但這其實要付出的代價很大,她想複製學校那種大家給予的關注,而她媽媽卻很直接地告訴她:「我光是生下你,你成為我女兒我就關注你了,為什麼還要跟我繞一圈?」
吳曉樂說,就像情侶間都會問「你喜歡我哪一點」,自己跟伴侶交往已經接近十二年,伴侶總是回答「就喜歡你啊」,起初她認為這種話很不負責,於是會再追問下去,直到伴侶反問:「假設我說出ABC這幾點,那有一天你沒有這ABC了,我就不喜歡你了嗎?」吳曉樂才明白伴侶她用心。她以此為借鑑點出,我們要跟小孩談重視感,要先誠實地問我們自己有沒有,「因為能量就是這樣,自己擁有的話給予會比較容易;如果自己沒有,要複製就會比較困難」。
吳曉樂更舉例,如果有天你回家看到伴侶幫你強迫報名減肥保證戰鬥營,還告訴你自己殺價成功,或許依照社會主流價值來說,瘦身是好事,但大多數人第一時間絕對不會想到會審美觀或優惠價,而是會覺得「對方認為我胖」。吳曉樂認為,這就像是孩子的處境,有些父母會說「難道成績不重要嗎」,不要那麼快就決定一切,在臺灣成績當然反映一個人對於學習的吸收情況,但當孩子疲憊地回到所謂的「避風港」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如果是成績或補習班,那孩子第一個感受到的都不會是愛。
華萊士在《懸崖邊的學霸》則提出,若親子關係出現問題,那其實很多方面也會產生問題,我們如果用功利的方式看小孩,那我們也會用功利的方式看自身及他人,若我們在這情境下感受到的是痛苦,那是否還要複製到小孩身上呢?但如果孩子是覺得被愛的,那一切就會變好。
吳曉樂再以減肥保證戰鬥營為例指出,如果是伴侶先去做,之後再將好處介紹給自己,這樣感受會差很多,「我們一起」這件事就是連結感。「我們必須讓孩子發現他是個人,當他是一個人就會有所追求,所以如果發現自己只是父母用來炫耀的工具或解決煩惱的投射,那他就會在各方面都表現地一塌糊塗;但如果他今天發現,只是單純當爸媽的小孩就能得到一些東西,這就是『重視感』。」
➤步步高升是很危險的事
「當孩子站在懸崖邊時,請溫柔地牽引他轉身,看見背後的那一片綠意生機。」謝宜暉以此作結,並向吳曉樂提問:「若這本書或這場講座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要讓大家帶回去的話,那會是什麼樣的觀念呢?」
吳曉樂回應,一定要幫孩子創造或尋找第二個價值觀,不能僅用單一的體系審視,大家要去思考為什麼是「懸崖」呢?因為當我們期望一個人步步高升時,那他其實也愈來愈危險,我們一定要清楚這件事,今天孩子會受到巨大的挫敗,其實來自於他被我們推到很高的位置,所以我們必須幫孩子找到第二個價值觀。
吳曉樂最後也再強調,今天有兩個重點,第一個是「一定要讓孩子感覺到自己重要」,現在孩子覺得懶洋洋地,那是因為他看不到這些東西跟他有什麼關聯,我們不應該讓孩子覺得自身的人生與自己無關緊要,這其實是很大的警訊;而第二個重點則是「我們要建立第二個觀看自己的價值體系」,我們要去訓練自己去看到世界不同的東西,這才是我們能帶給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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