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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郁佳/我體內的賤貨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懸疑驚悚小說《暗夜閱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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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如果《怪物》的殺人魔是女人,她敢在命案現場留言「天馬醫生,看看我!看看我!我體內的賤貨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嗎?身為賤貨,比怪物更怕人知道,但還是好想叫天馬醫生來看喔。美國詩人、小說家蘿拉.席姆斯的驚悚小說《暗夜閱覽室》,描述身高一八O的護士珍,小時候縱火燒死酗酒的母親和繼父,長大當護士,慣以謀殺老弱病患紓壓,深信「病患死了最幸福」。毒殺患者老婦被同事撞破,珍逃出醫院。化名瑪歌,轉職身穿洋裝、溫柔嫻淑的圖書館員。
暗夜閱覽室

暗夜閱覽室

常客「週五男」來圖書館上網看AV。瑪歌看著乳頭也硬了,附耳輕柔地罵他臭,叫他沒洗澡別來。

館員同事發現週五男戰慄恐懼,瑪歌推說照常勸導。週五男沒再出現,反而她苦等而心神不寧。

下次週五男又來看AV,竟然沒打手槍。而且因瑪歌附耳咒罵而如釋重負,然後開始送花追她。

救命。像電視喜劇《宅男行不行》怪咖反應般匪夷所思,調侃上班族對著奧客,在營業用微笑面具下、分分鐘起殺心,已夠好笑。沒想到瑪歌不是真的痛恨奧客,而是奧客勾起她欲火焚身和謀殺衝動。這到底???

就像搔貓仰臥的肚皮,牠後腳就會踩單車連環飛踢一樣,瑪歌不由自主、無可抗拒。



瑪歌收藏一堆患者的病歷,沮喪時就翻閱別人痛苦的手術、罹癌的診斷來鼓舞自己。世上沒有讀病歷解決不了的情緒,如果有,就再燒一頁病歷。

白髮男子在圖書館打字,一邊大聲打嗝擾人。光想到他像一截磨損的繩子,就點燃了瑪歌的火花。她回家燒了護士工作證,幻想掐死他自娛。

在圖書館看單親母親黑眼圈帶小孩的疲態,瑪歌就想去廁所殺了她,讓她好好休息。

看到這裡才發現,瑪歌小時候燒死父母,原來是小大人疲憊的愛。從小背負重責大任,必須照顧無法自理的大人。長大後看到病患、失業宅男等,就像教官點名叫她出列履行義務,她既愛又恨。

無賴老婦已經弄丟四十四本借書,被追討就大鬧,誣賴館員弄丟。瑪歌附耳恐嚇,老婦嚇跑。下次老婦就陳屍圖書館女廁(哩嘛幫幫忙~)。

新來的女同事派翠西亞,約瑪歌喝咖啡打探命案內幕。瑪歌說溜嘴做過護士,自稱因醫院政策不公而脫逃。派翠西亞上網搜尋,眉頭一皺發現案情並不單純,勾起熊熊發表欲,要把瑪歌案底寫成暢銷小說。派翠西亞被男友肛交,還不如想像瑪歌掐死奧客來得性興奮;男友的吻她嫌噁心,因擺脫他回去寫小說而雀躍。

可是派翠西亞越接近真相,也就在瑪歌眼中暴露越多。眼看兩個只能活一個。



派翠西亞暗中觀察瑪歌,一邊偷寫,一邊怕被偷看。緊張刺激令人想起史蒂芬.金《戰慄遊戲》,該書講暢銷小說家荒郊車禍昏迷,雙腿骨折。護士是他的書迷,救了他載回家照護餵食。發現新書把主角賜死,護士暴怒,差點殺了作家,逼他重寫。作家趁她出門,溜出臥房,搜出多起嬰兒命案剪報,領悟護士殺人不眨眼。護士果然斷了他的腳筋,以示薄懲。

《暗夜閱覽室》乍看是舔刀冷笑的護士改行當圖書館員,卻走鐘和作家搞起曖昧。《戰慄遊戲》女護士深信男作家寫的就是她自己,所以必須照她的意思寫才對。《暗夜閱覽室》卻是女護士提心吊膽,怕女作家寫書抖她內幕,表面上凶手怕被揭發、作家要揭發凶手,骨子裡兩人都既渴望表達真我,又驚恐深怕受傷害,全書寫的是欲望與恐懼雙手互搏、壓抑的拉鋸內耗。

起初,瑪歌撞見派翠西亞輕撫架上雪莉.傑克森的小說《從此,我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便偷回家讀,沉迷情節,自認主角。讀者若不懂瑪歌為何恐嚇週五男為樂,《從此,我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繭居的女主角瑪莉喵說了:「我看到膽小害怕的人就沒辦法。我就想嚇唬他們。」瑪莉喵怕外人,每有人來訪,她就得砸碎杯罐「才能覺得滿意一些」──意謂陷入恐慌,需要摔砸宣洩。看別人恐慌,也勾起她恐慌,但嚇唬別人就能排除恐慌。

戰慄遊戲

戰慄遊戲

We Have Always Lived in the Castle: (penguin Classics Deluxe Edition)

從此,我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原來父親自私霸道虐待兩個女兒,姊姊溫馴自責「都是我的錯」攻擊自己;妹妹瑪莉喵模仿加害者攻擊別人。《暗夜閱覽室》兩女同樣互為表裡,派翠西亞沉迷窺伺瑪歌的祕密,卻怕瑪歌看穿派翠西亞的祕密,因為瑪歌就是派翠西亞拒絕承認的潛在暴力、性欲。

瑪莉喵埋石頭獻祭,《暗夜閱覽室》轉化為瑪歌燒病歷安撫自己,拉出精髓再造,就像蛹羽化成蝴蝶般,形雖異而更點題。本書展示道德感如何壓制女性,阻止她和男人、女人建立信任、親密共患難,嚴防她成為她自己。當我們切割心中的瑪歌,那她看起來就像賤貨。如果我們擁抱融合,那她看起來就會像英雄。


暗夜閱覽室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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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基隆人。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人、《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輯、《明日報》主編、《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全職寫作。曾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有長篇小說《愛比死更冷》;圖文書《帽田雪人》;散文《吃喝玩樂最善良》,亦參與《字母會 I 無人稱》小說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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