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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倩華/他做的圖畫書邀請兒童讀者一起玩:一隻小魚的啟示《小漁顛倒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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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美國圖畫書作家/畫家塔博( Corey R. Tabor)之前出版的圖畫書《翠翠掉下去了!》令許多讀者大感驚豔,還獲選為OPENBOOK閱讀誌好書獎年度童書。這本《小漁顛倒游》再次展現其個人特色,將成長相關議題如認識自己、自信心、嘗試的勇氣、認知學習……等概念,結合訴求感官經驗的兒童思考方式,為兒童讀者提供一場紙上遊戲般的立體閱讀體驗(無電子裝置)。

兒童最喜歡的閱讀方式就是體驗,進入故事情境與角色一起經歷情節。這個故事在關鍵轉折時,需要讀者動手、觸摸、旋轉書本,才能繼續進行下去,故事角色的生活和世界便隨著讀者的手動而改變。我曾目睹一個小孩在媽媽的陪伴下邊讀(聽)邊玩得樂不可支,還反覆幾次轉過去又轉回來、往右翻頁又往左翻頁,似乎想要確認究竟是怎麼回事,最後臉上充滿一種感覺自己主導角色命運的驚喜和滿足。這個故事引導兒童讀者認識所謂「觀點」——自己的觀點和別人的觀點,讓兒童讀者自己動手操作、改變觀看方向,因此更加深理解「改變觀點」的抽象意涵,並體會到自己的選擇如何影響所看到的結果。「觀點」是很抽象卻重要的概念,這本書的傳達與溝通方式,對兒童非常友善並有效。

翠翠掉下去了!

翠翠掉下去了!



小漁顛倒游

小漁顛倒游


《小漁顛倒游》的故事需要讀者動手旋轉書本,角色的生活和世界也將隨之改變。(圖 / 小漁顛倒游)


創作者的巧思也展現在文字和圖像裡,使表面淺顯的文本處處暗藏玄機。角色的原文名字與其特質有關,中文版不宜直譯故以等效翻譯的原則取了有諧音效果的「小漁」,保持簡單明瞭的風格。文字開始敘述故事之前,圖像已從封面、前扉頁、書名頁開始呈現故事情境,讓讀者自己藉由觀察圖像細節便能比主角更早發現事實。文字雖然簡單但都經過精心設計,如「上方……下方……」鋪陳線索,首尾呼應的開頭與結尾,角色的塑造與轉變,都以邏輯清晰、節奏輕快的語句表達,使故事顯得既輕鬆又充滿理性論證的精神。故事的文字引導兒童的思路,情節有合理的發展與轉折,讀者才有思索、推理和判斷的機會與空間。思考的脈絡使兒童圖畫書可以單純淺顯但不幼稚膚淺、有教育意涵但不主題先行。

主角小漁遇到另一隻魚向她提出一個問題,她的世界整個翻轉並使她陷入困境。另一隻魚提問的方式很有禮貌,簡短而準確的指出小漁原本沒有發現的事︰小漁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看自己的周圍環境,這是她不自知自己與其他魚不同的關鍵原因。所以,問題的表面是她顛倒游,問題的核心是她「不知道」。這段細心安排使故事不致淪於「不要管別人怎麼說,做自己就好」的粗糙論述。


另一隻魚問:「妳為什麼上下顛倒呢?」(圖 / 小漁顛倒游)


成長包含學習與改變,要認識自己也要認識世界。如果自己幼稚無知,一直標榜「做自己」毫無益處。自信不只是心理建設,也要有足夠的知識做為信念的基礎,滋養內在的力量。這是教育和閱讀的意義。但是,「知道」並不總是愉快的,學習新知的過程可能有驚濤駭浪(這對一隻小魚來說很辛苦),充滿挫折、徬徨、焦慮,甚至可能因原先的認知與信念被推翻而否定自己。小漁從不確定上、下、左、右的方向延伸到懷疑對錯的價值,很真切的描寫小孩在學習、成長過程中經歷的掙扎。幸好,神給我們的重擔不會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智慧的教導和友善的朋友提供適時的安慰與鼓勵,的確是有福(蝠)的幫助。

細膩的情節也提醒讀者,遇到困難時要主動尋求並接受旁人的幫助,如小漁的呼救,使危機成為轉機。小漁獲救後還記得表達感謝,是很好的示範,也是情節進入另一次轉折的契機,使她不僅身體性命得救,也在主觀與客觀的認知觀點方面得到啟發而豁然開朗。故事暗指成長的特徵之一是「有自己的看法」,不是自己最好最棒最對,而是能與自己、與世界皆有真實且和諧的關係。結尾文字的表述與開頭相同,但歷練過的小漁已不是最初那隻因無知而無憂無慮的小魚了。她經過上岸缺水的意外再回到水中重新審視自己和自己的世界,頗有「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人生況味。


書中也提醒讀者遇到困難主動尋求幫助,如小漁的呼救,使危機成為轉機。(圖 / 小漁顛倒游)


這本圖畫書活潑幽默,圖像繽紛生動,充滿戲劇趣味,毫無說教氣息,讓我想起林良先生談論兒童文學時說要「以感性的力量表達蘊含教育意義的思想。」這或許和創作者的童年經驗有關。塔博小時候經常和兄弟們一起畫畫、編故事、發明設計各種遊戲。繪畫與故事對他而言就等於「玩耍」。他記得家裡總有許多可拿來玩的美術用品,或一大堆舊印表紙綿延成幾英里的畫畫或玩戰爭遊戲的自由空間。他開心的參加學校裡每一門藝術課程。有一次在課堂上看漫畫家查爾斯.舒茲(Charles Schulz,史努比和查理布朗的創造者) 的紀錄片,驚喜發現原來「用圖畫講故事可以是職業」,奠定了他的志向。他也很喜歡報紙連載的幽默諷刺漫畫《凱文與霍布斯老虎》(Calvin & Hobbes,培養了惡作劇的興趣和好奇心。他經常提醒自己「記得小時候的感受」。或許因此,他做的圖畫書像是邀請兒童讀者跟他一起玩。

雖然是好玩的虛構故事,然而顛倒游的鯰魚真實存在於剛果河流域。認真的創作者以想像力創造文學藝術作品,並不違反科學事實,也不隨便敷衍了事,而是以一種有創意和趣味的方式,讓小孩認識真實的世界和重要的生活課題,擴展視野和心靈想像空間。這是一隻小魚送給孩子們的禮物。

\顛倒游的鯰魚真的存在/


作者簡介

童書評論家。台北市出生、長大。輔仁大學哲學碩士,美國南依利諾大學哲學博士研究。喜歡收藏圖畫書和研究相關議題。
曾在台灣師範大學、國立台北教育大學教授「幼兒文學」課程,並參與各項兒童文學獎評審工作。目前主要從事翻譯、導讀、評論等文字工作,以及圖畫書賞析的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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