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淑婷／究竟是什麼力量使人「不正常」？──讀暢銷70年的心理恐怖經典《壞種》-小歇3分鐘-#每天閱讀幾分鐘-OKAPI閱讀生活誌

諶淑婷／究竟是什麼力量使人「不正常」？──讀暢銷70年的心理恐怖經典《壞種》

作者:諶淑婷內容提供:漫遊者文化 / 2024-08-09 瀏覽次數(1606)

這幾年，我在網路上的家長社團讀到各種教養難題，「明明孩子聰明伶俐，但總會幫自己找各種理由，即便百口莫辯，也堅持把錯推給別人，家長軟硬兼施還是無法改變他的壞習慣！」、「已經到了忍無可忍動手修理他的程度了，為什麼我會生到這樣的孩子？從孩子出生，我就一直覺得他是來報仇的，心真的好累……」

這些家長遇到的狀況，和《壞種》裡克莉絲汀所煩惱的問題相比，雖然是小巫見大巫，但困擾的程度並無高低之分，對家長來說，當孩子做出自己難以想像的壞事，所產生的驚嚇、憤怒、愧疚、自責感，全都是熔作一團的火球，逐漸將親子關係燒至灰飛煙滅。

壞種【文學史上最甜美可愛的連續殺人犯】

《壞種》是美國作家威廉·馬奇（William March）在1954年創作的小說，但在七十年後的今日讀來，仍被書中八歲主角蘿達驚嚇得難以自制，我不知道是否如書中所述，「著名的殺人犯通常起步很早，從小就展露出才華，跟傑出的詩人、數學家和音樂家一樣。」但我知道殺人犯和那些優秀人才必然在有不同於一般人的思考模式，差別只在於他們的成長環境給與了不同的價值觀，讓他們成了給予幸福或是把人逼入絕境的惡魔。

故事一開始，作者就毫不留情，讀者能從克莉絲汀對女兒的觀察與反應裡，迅速得知蘿達的性格，精明、善於算計、不依賴他人、早熟、冷靜自持，每一種特點分開來看都是優點，綜合在一起卻讓母親克莉絲汀，時時感到侷促不安。

但頻頻強調自己「普通又保守」的克莉絲汀，就像多數父母一樣，明明感覺到孩子有異樣，例如欠缺愛人的能力、無罪惡感、只在乎自己，她初時選擇刻意忽略，安慰自己「這個孩子是特別的」，待再也無法掩飾時，開始檢討自己對孩子的教養與影響，試圖找出親職失敗之處，但自責不過是驕傲的另一種形式，克莉絲汀得出的結果是，這個怪異的女兒一直擁有足夠的愛與安全感，備受重視與肯定，所以肯定不是環境造成的！真正的原因一定比她所能想到的更深奧難懂，那是黑暗的人類原罪，必須求神恕罪。

我們也看到了教育的推諉，事件發生後，校方第一時間急著終止與蘿達的師生關係，理由是「顧及學生不該受到不良影響的權益」、「沒有能力去理解或處理這種小孩」、「沒辦法再為她做些什麼了」，但說起來，那些老師到底為蘿達做了些什麼呢？

故事線同時依附著「階級」前進，無論是蘿達父母為其選擇的學校，必須先面試父母，確定符合該階層，或者是書中另外兩個重要角色，鄰居布里德勒太太與工友雷洛伊，他們的互動更有明顯的社會階級歧視，布里德勒太太看似寬待粗魯無知的工友，其實是輕視對方，「他的背景和機會不如我們，命沒我們好，所以我不該對他有太高的期望，可是常常在一時之間還是會忘記高尚的情操，對他發脾氣。」

另一種「階級」則是性別，無論是努力打破框架的布里德勒太太、一直被讚美是「最美金髮人妻」的克莉絲汀、或是表現像個完美小淑女的蘿達，都被女性之身牢牢綑綁；但本書同時讓性別做了極端的反轉施力，不只是克莉絲汀追查出自己的母親原來是連續殺人犯，蘿達也沒放過她認為沒有存在價值的老婦人、比不上自己的男同學，同時間，她又能善用小女孩可愛迷人的特權，博取鄰人的喜愛、央求母親的原諒。

讀者一定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使人「不正常」，做出驚世駭俗的犯罪行為，若非教養問題或環境形塑，難道真的是基因導致？是這些人生出惡之心，還是他們天生少了善之意？

克莉絲汀想不明白，畢竟她堅持自己天生平庸；蘿達也不明白，生存和死亡有何差別，不過就是代表擁有和不能擁有。

不管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我們可以想像的是，孩子成長過程就是從破壞出發，撕碎書本、咬爛東西、砸壞物品，再經由後天的各種失敗與不堪中，學習到世間規則，必須拋下以自我為利益中心的天性，懂得分辨「想做」與「該做」，才能活下去；而我們能做些什麼呢？我想就是讓我們在長久練習後所發展出的價值觀中的善事，變成孩子心中那些「值得去做」的事吧，讓孩子看見仁慈與同情，感受平等與尊重，而且不要忘記，暴力可能就像一顆種子，總在某處，伺機而動，所以我們要非常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