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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建彰/美好的時間,從《扁你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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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午餐時,我們全家在餐桌上玩,輪流的遊戲。

我先看,看完往正前方遞出,到妻的方向,妻看完,再遞向她的右方,女兒的方向。
三人輪流發出笑聲,其實從旁邊看,可能有點好笑。

我們在看吉田戰車老師的《扁你喔》,出版社寄來了初稿,我們一張一張輪著看,感覺就像一家人。不,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應該說,我們一家人十分快樂,和樂融融,看著同一本書,並且各自在閱讀後思索,然後再爆出笑聲。你問我的話,我覺得,地上如果有天堂,大概就是長這樣。

生活裡有好多壓力,大人有大人的,小孩有小孩的,我想著我想的東西是不是還不夠好,妻想著她的新書有沒有寫到訪談人物的真性情,女兒想著她的小灰有沒有夠好的房間。我們各自都有煩惱,但因為午餐時光,我們相聚在一起,以一個三角形的方式,坐在餐桌邊。

我說,欸,有一個很好看的,妻問說,是什麼?我回,嘿嘿,是吉田戰車喔。

我清楚看到,妻的眼睛發光,像漆黑夜裡,無盡深沉的海上,遠處,燈塔的光亮起,那麼鮮明,那麼充滿希望。

我心想,我知道那個目光,我以前見過,那是上癮的表現。我在別人臉上看過。

幾年前,我在廣告公司裡,深夜,創意部門燈光大亮,各個組別都在通宵達旦,宛如不夜城,只是那看似光鮮亮麗,其實有種激動後的無力,或者,也有種想不出來的焦慮,在大家看似幽默風趣的笑談底下,緩緩流動著,一種暗流,一種黑色的暗潮,在一座座的灰色辦公隔板間,那看不見的流動的水流,沖來盪去,人心有種不安穩,有種不好說出來的苦囧。

我們都很棒,但也都很害怕,害怕想不出來的自己,害怕明天的提案會失敗,害怕上禮拜沒提過的案子,這禮拜還是要提,還是提不過,宛如一種詛咒,跟著我們,以一種幽微姿態,在你不留心的時候,從你不經意的一瞥,宛若幽魂立在你視野的遠處。

那時候,我們有個祕密,就是會有同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隨著曖昧不明的手勢說,「來,這個很好看」,然後從辦公桌旁的書櫃拿出吉田戰車的《傳染》,接著,你就會看到有個人坐在位子上,目光緊盯著手上白色封面的小書,臉上開始露出笑容,那些愁思好像已經從他身上散去,烏煙瘴氣也即刻破除不見。

噢,我永遠記得,那個惶惶不安的靈魂,在那一刻安定了,在那一陣陣歇斯底里的笑聲中,意識到任何事都會不順利的順利完成,任何你現在的害怕恐懼,都可能是個幻影,畢竟,你自己此刻的笑聲如此巨大踏實,你的耳朵聽得到,你知道你可以讓自己快樂開心,你有一個確切的安全閥。

隔了二十四年,比起當年,我多了一倍的歲數,我還是我,那個依舊努力認真但也老是會追問自己夠好嗎的傢伙,我仍舊會有膽怯的時候,仍舊會有憂慮的時刻,只是擔憂的對象是家人的健康平安,但,我發現,我還是需要一部車。

吉田戰車。

噢,我家當然早就收藏《傳染》了。但貪心如我,難免總在想,哎呀,那還有機會再讀到吉田戰車老師不同的作品嗎?
我是一個願望很渺小但總是會如願的人,因為我敢求敢想,而且,願望都有點,嗯,可笑。

我如願了。
宇宙中有個奇妙的力量,聽到我的呼求,儘管我的呼聲,是氣音,只有嘴型,但並不妨礙它以美麗的姿態出發,前進到銀河的深處,並且,在二十多年後,以一種類似回聲但更加溫柔許多的姿態,回到我身旁。

我感到幸福。
有讀《扁你喔》的我,比起沒有讀《扁你喔》的我,感到更加幸福。

是的,連書名都一如所有角色一樣,那麼地欠扁,那麼地讓人哈哈哈。

而且,這些角色都不是舊的《傳染》角色,他們都是新人,新造的人,對我而言,是嶄新的朋友,可以用一輩子去嘲笑的朋友。哈哈哈。

如果你有一點點煩惱,這時,你需要手術中途醫生來提醒你,就連手術被停下都可以的話,那我們在做的事,會不會也可以稍稍放鬆一點,試著一笑置之?會不會沒有人真的會因為我們的表現而受傷,我們只是杞人憂天,太想要事情都照我們的意思前進了。

如果你有一點點無聊,像「和歌子」這樣接近水獺君的存在,(不,她不是水獺哦),總是為主人做出不適合的服務,然後被一腳踢到天空去,讓人哈哈大笑的時候,也可以問問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和歌子化了?

當然,我妻、女兒跟我,最喜歡的還是為臭主人預先思考下一步的狗,看到人行孔道修理,就想到主人可能喝醉跌倒,就在跌倒處敦親睦鄰,先跟下水道裡的老鼠打好招呼,拉近距離。還會寫紙條告訴鄰居的女生明天可以考慮如何打理自己,哈哈哈,超怪的,超好笑的。

還有,還有,我必須說,當全家哈哈哈分別為不同段落大笑的同時,偶爾相視而笑,偶爾把頭整個湊過去,看一下對方手上拿的稿子,好奇到底對方為什麼笑得那麼誇張,然後一不小心,還會兩顆頭撞到一起,我覺得,這件事本身也很值得一笑。

我由衷的感謝吉田戰車老師的時間。
我也感謝自己給自己《扁你喔》的時間。

美好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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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全五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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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是廣告導演也是詩人,是小說家也是跑者。
曾是GUNN REPORT廣告創意積分台灣第一名,寫了二十本書,寫過三首歌,和鋼筆是舞伴,每天一定要與咖啡談戀愛,還要游自由式一公里或跑五公里。認為如果抓到一個信念就要有抓到一個信念的樣子,不然就別怕北七過日子。
執導過小英廣告、「Google齊柏林篇」獲選十大微電影,TOYOTA修杰楷家族旅行篇、金士傑兩個爸爸篇……
著有《句號那麼近》《叫你不要創作的,不是對你好的》《自由平等博愛,and you?》《把好事說成好故事》《替補的王牌》《失去愉悅的逾越》《最大的示愛》《文案是…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東西》《文案力》《感動,才有影響力》《空烏》《藥命》《跑在去死的路上,我們真的活著嗎?》《願故事力與你同在》等書。
●Facebook專頁:www.facebook.com/kurtlu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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