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如專欄｜玩真的】台灣旅行值多少？──無法用CP值衡量的花蓮微醺之旅

十月去了幾趟花東縱谷，在池上訪友時車行鄉道，於高處鳥瞰良田美景，我說：「池上真的是獨一無二。」朋友卻說：「每個地方都是獨一無二，並不是有大片稻田的地方都要變成池上。」的確，池上的伯朗大道、秋收稻穗藝術節、穀倉藝術館已建立名氣，稻穀熟黃的意象和這個縱谷海拔最高的小鎮緊緊相連。然而，和池上緊鄰的關山、富里、玉里也有很美的田園景致，這幾年亦樹立了自己的風格，富里的「穀稻秋聲音樂節」也是迷人的秋日慶典。唯獨對玉里，我是陌生的，只知道玉里麵和臭豆腐。

從池上搭了近二十分鐘的火車抵達玉里，參加了由「移居實驗事」舉辦的「縱谷．微醺bar」活動，我是因為以微醺之名的號召而燃起好奇心造訪，要不然真的沒有搭將近四個小時的火車去玉里的動力。這場活動的發起人大熊（鄭崴文）已經移居玉里近三年，這個秋天，他想要以酒帶領旅人探索玉里193縣道的部落和聚落的人情滋味。為什麼要用酒？他的答案是：「喝了酒就不能開車，人自然就會停留比較長的時間、甚至過一夜。」這個論點很有道理，所以這回我的玉里行不再是開車匆匆路過，而是在移居者的帶路下，一起搭花蓮客運進入193縣道的聚落。儘管現在的花蓮客運長得很像遊覽車（我幻想那種沒有冷氣、開著大窗的戀愛巴士），但用悠遊卡在司機座椅旁嗶一聲時，竄出一種花蓮旅行的新奇感。

曾經採訪一位旅行社的大老闆，他不看好國境封鎖下的國內旅遊，他說：「同文同種，對遊客來說旅行起來沒有差異性、新奇感，國旅的感官衝擊不像海外旅遊那麼大。」或許這半年來我都處於跟人群隔離的狀態，很久很久沒有探索陌生之地，很奇妙的，當我搭上花蓮客運時，竟然有新奇感。

如果不是參加這一趟旅行，我應該不會搭著公車在玉里鎮的「麻汝」下車，更不會在站牌旁的雜貨店喝著保力達B加保久乳、聽著老闆娘訴說著過去麻汝曾經是原住民和漢人交會的繁榮之地……熱鬧的商業活動不在了，但沿著幾棟街屋往右拐就是大片的稻田，良田一直在，早秋的稻子剛結穗，這樣豐饒的景致一直靜靜的在這裡。

「每個地方都是獨一無二，並不是有大片稻田的地方都要變成池上。」（圖片提供/黃麗如）

一群人跟著大熊走進田間小徑，黃昏時的稻浪好溫柔、天邊的雲朵好溫柔，秋風颯爽，人都快飄了起來。稻田間可以看到一間農舍，磚瓦屋旁有一串燈泡亮起，不禁讓人好奇那是哪裡？那是誰家？沒想到燈泡亮的地方正是我們要去的處所。小廣場上，燈光架好、吧台立好、DJ已在放送音樂，這一日行旅所拜訪的愛玉農、部落朋友都來了，玉里高中觀光科的學生幫忙出菜出酒，每一道菜、每一杯酒都跟玉里的故事有關。

「縱谷．微醺bar」活動現場。（圖片提供/黃麗如）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款酒是洋溢柚子花香的特調，大熊說縱谷的柚子生產過剩，為了不讓柚子結那麼多果，他天真地採摘大量的柚花、萃取柚花的香氣後再和伏特加結合，做出香噴噴的酒。我不曉得此舉是否可以有效的讓柚子減產，但這是第一回我清晰地記下柚花的香氣。

那一夜福音部落的領唱Saomah牽著女兒的手以及大家的手，在阿美族的古調裡畫下句點，散場是以一鍋魚湯作結。朋友說：「對阿美族來說魚湯代表了重生，一切重新開始。」對我來說，這則是重新開始認識玉里的旅程，透過阿美族的野菜湯、糯米酒、葛鬱金特調、愛玉高粱飲、咖啡酒、洛神紫蘇特調…..認識了193的味道，最重要的是每個味道背後人的故事。不管是從台北移居到玉里的大熊，還是因為要照顧父親而回到故鄉、開設「侘咖啡」的凱莉，或是結束海外工作、為了陪伴母親而返鄉栽植有機愛玉與豐富作物的范大哥……每個人都是旅人，是移居者，也是在地人。

「這樣的行程要多少錢呢？」友人問。
「看不同狀況的安排，三千多。」我說。
「包住宿還有台北花蓮交通？」朋友又問。
「沒有，就是從玉里火車站開始的八個多小時的旅程。」我說。

有的朋友對這樣的價格不以為然，我懶得解釋。關於「台灣旅遊值多少」一直是很弔詭的問題，但這確實是很多人衡量國旅的標準，每每只要超過一定的價格，就會有人說：「吼，那還不如去日本！CP值比較高。」若你這麼想，那你還是去日本好了，我也省下力氣辯駁。我只記得那一天喝了超過八杯各式各樣的酒，若以台北調酒行情一杯300元計算，這真的是太划算了，況且，酒吧裡可沒有這些素材與自然風景……不過，旅行的價值不應該這樣計算。

旅行的價值，只看價格是計算不來的。（圖片提供/黃麗如）

經歷了一年多的疫情，旅行觀也產生改變。愛要及時、旅行要及時，走過這場大疫的我們，應該更能體會及時行樂的道理。人生苦短，不再浪費錢在無聊的事情上、不再浪費胃口在不好吃的食物上。就算不能使用五倍券、好食券，也不會阻撓我的探索。旅行的價值自己最懂，無需旁人碎嘴「買貴了」或是「怎麼沒有折扣」……天籟般的古調值多少？天邊溫柔的雲值多少？不下雨的天氣值多少？遇見有故事的人值多少？

其實，只要對自己有意義，就是獨一無二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