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時間為座標,以生息於台灣的人民為主體。」這是已故的台灣史學家曹永和院士特別強調的台灣史觀立基點。依照曹院士的說法,台灣這座島嶼的住民無論是何時、何地來的,在台灣所創造的歷史都屬於台灣史。如此說法已全然跳脫漢人的中國史觀,凸顯了台灣的主體性與海洋的關係。
當台灣人近年高聲喊著要有自己的史觀時,從出版業的角度來看,我們能做些什麼?八旗近年引入「興亡的世界史」套書系列,即可看到日本學者別出心裁的書寫結構,以及完整的史觀脈絡;同樣身為海島國家,這種亞洲存在感、亞洲視角,是身處亞洲、同為島嶼形態的台灣可參考的視角。
█重新定位自己的歷史觀
傳統的歷史教材裡,台灣史深深陷入中國史的框架中無法超脫,台灣人的歷史教育始終建立在中華史觀之下,教科書裡寫的是中國歷史五千年,奠基於中原,中原之外是蠻夷之邦,即便有所謂的外族政權「蒙古/元」、「滿洲/清」入主中原奉行正朔,也要將其包裝成漢化王朝。這樣的歷史理解,不但無法讓台灣人得知東亞史與內亞史之間的關聯,同時也忽略了台灣在地海洋特質的主體性,而被大陸史觀牽著走。
在台灣人建構自己的海洋史觀之前,我們得先看看日本人是怎樣認知自己的定位。在《文明的海洋史觀》一書中,作者川勝平太如此說道:「海洋史觀的兩大支柱是『島嶼』和『海洋』。要解答島嶼的發展,不能只看島嶼本身,還必須把視野放到在它周圍伸展開來的海洋才行。」眾所周知,近世形成期的歐洲正值大航海時代,但是在海洋這一端的日本其實也不遑多讓,這是因為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便擺脫中華史觀,與歐美學界保持同步,走上脫亞入歐之路。
圖1:北港圖。一六二四年荷蘭人占領台灣之初,稱整座島嶼為「北港」(Packan)或「福爾摩沙」。一六二五年荷蘭人雅各.埃斯布蘭特松.諾得洛斯(Jocob I.Noordeloos)完成第一張實地測繪的台灣島全圖,為現存最早的台灣地圖。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以外部視角觀察東亞史
中國史本質上就是東亞大陸的歷史,而「中國史」正如字面意思,是處在東亞大陸中間土地的歷史。也因此,所謂的中國史,其實要從整個東亞史的結構來看,而東亞史的變動,肇因於內亞史的衝擊。
台灣人可以從日本學者書寫東亞史的經典作品來學習,比方岡田英弘、杉山正明、森安孝夫等人以內亞史的角度切入中國史,他們不但不被漢字為代表的中國史框架侷限,更採集滿文、蒙文、藏文甚至突厥文,透過各種證據建立完整的東亞史觀。
圖2:元朝畫家劉貫道繪製的《元世祖出獵圖》,其中騎著黑馬、身穿白裘的男子是元世祖忽必烈。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日本學者的研究精神反應在其研究中:《絲路、遊牧民與唐帝國》徹底顛覆課本中的唐朝印象,也徹底顛覆想像中的絲路觀念,從中央歐亞史的觀點來看,唐朝不是漢人王朝而是拓跋王朝。《忽必烈的挑戰》超越以西歐、中國為主體的觀點,描繪出有別於以往的世界史觀;蒙古不再侷限於「元寇」、「編派苦役的韃靼人」等「野蠻破壞者」的形象,而是世界史的創造者。《草原王權的誕生》則反應了學界重新評價騎馬遊牧民在世界史上所扮演的角色,他們不受既定地理概念拘束,促進了東西方文化雙向的傳播,可以說東亞受到騎馬遊牧民的影響更大。
回歸出版面來說,當台灣出版市場引進更多重塑東亞史觀的書籍,我們更能從中知道:中國史並不等於台灣史、要看中國史必先了解內亞史,甚至這些書目多半出自日本學者之手,他們的觀點獨到,不但以多語言文獻佐證、也配合田野調查,為台灣讀者建構了豐富完整的史學森林,值得我們沿途欣賞、並且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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