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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總有一棵樹,要求你傾聽──讀小說《樹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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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樹有話要說。

這不是只出現在虛構文學中的設定。曾經有人告訴我,樹跟他傾訴了什麼。他說,許多年前他在英國,一棵非常老的紅豆杉向他傳遞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訊息。他不明白那些訊息的意味,直到隔年,他的家鄉南投被一場世紀大震搖撼出久久才能復原的災禍,他才恍然那棵紅豆杉對他說了些什麼。

樹有話要說,我不至於不信,但當時我更執著於「怎樣才能聽見樹的話語或訊息?」等技術性問題。那人告訴我,聽樹說話不難,只要安靜下來,速度放慢(想像你的動靜如同一棵樹),人人都能感知,都能聽見。問題是:你如何理解樹要你傾聽的訊息?

好比那棵告知一年後震災的異國紅豆杉。那是預警嗎?為什麼樹木要向人類預警?

這問題拿來問美國作家理查.鮑爾斯(Richard Powers)或許更合適。在他2018年出版、厚達六百頁的小說《樹冠上》中,書中主角都曾在人生關鍵片刻聽見來自樹木的聲音。有時仿若洪鐘,更多時候近似低語,沒來由撞進心扉,教人誤以為那是出於肺腑心聲或直覺。只有極少數的人,打從開始就一清二楚:樹有話要說。樹,正在對我說。

它們,為了預警而對人類拚命說。 

樹冠上

樹冠上

《樹冠上》像是一部以仿生學寫成的樹狀小說。從低處的〈樹根〉開始,我們依序認識九個主要角色——不,主要角色並不專指人類,還有樹。一如某人在書中的呢喃抱怨:為什麼人類創造的小說只狹隘關注人與人之間的愛恨瞋怨?誰說任何一個樹種在與人類共生的歲月裡,遭遇的聚散生滅比不上一部史詩浩卷?

於是每個人物都伴隨一棵與他命運休戚與共的樹登場:

  • 一個歷代家族見證全美栗樹患病滅絕的愛荷華青年藝術家。
  • 一個女性工程師,難忘來自中國的父親種在庭院裡的那棵桑樹。
  • 名字和北美原生樹種一樣的越戰士兵,先是被異國的熱帶榕樹挽救生命,又回到家鄉成為一名造林種樹工。
  • 一個平生與樹毫無瓜葛的智慧財產權律師,決定在後院種樹種植物表達他對妻子恆在生長的愛意。
  • 從小就對森林懷有深情的失聰女孩,在發表了「樹木能彼此溝通」的科學研究後,被主流學術圈放逐而成為徬徨山林間的巡守員。
  • 出生時父親為他種下一棵糖楓的男孩,長大後成為研究保護紅杉的心理學者。
  • 另一個男孩,從橡樹上摔落而終生癱瘓,卻聽見公園裡的熱帶樹群對他發出低語,促使他往後二十年間創造了史上最暢銷的電玩遊戲。
  • 渾渾噩噩的女大學生,原本對世間任何一棵樹都毫無罣礙懸念,一次瀕死經歷後持續聽見樹的召喚,她拋下人生聽聲尋樹,新名字叫「銀杏」。

這些板根一樣立面鮮明的人與樹,也如森林群樹一般乍看各自獨立,地表下的根系卻互通聲息、性命與共,小說後半的篇章〈樹幹〉、〈樹冠〉便由這些樹與人的生命交織所構成,而促成他們命運交錯的,是一連串「生態恐怖攻擊」事件。

很難想像「生態」、「環保」、「護樹」等字眼會和恐怖主義連在一起,但小說所描寫的一系列護林抗爭與衝突並非虛構。1990年代起,許多歐美國家都曾發生環保人士縱火焚燒破壞環境機構的事件,儘管攻擊都針對建物而非人命,美國政府仍在911恐攻後正式將環保人士的激烈手段定義為「境內恐怖行動」,也因此,幾位小說人物迎向了〈樹冠〉和〈樹籽〉等待他們的最後命運。

無論他們記不記得生命有過頃刻自己曾聽見宛如天啟或靈魂密語的樹之聲,在小說末梢,他們對於受樹召喚、劇烈焚燒鍛造的餘生,皆無所憾。

小說中的人與樹,如森林群樹一般乍看各自獨立,地表下的根系卻互通聲息、性命與共。(圖/PIXTA圖庫)

樹究竟對他們說了什麼?

從人類無窮盡的開發和砍伐中救救我們吧——若是如此,鮑爾斯也不必寫下這麼大部頭的小說,在社群平台上發發倡議訴求即可。在《樹冠上》構築的世界裡,樹是經受過地球數次大滅絕的強悍物種,它們早已憑藉億萬年的演化累積「群」的智慧。它們有植物的心機,熟知如何曲徑通幽、拐彎抹角地與人類協商,誘使人類做出對彼此有利的行動,「如今他受到召喚執行計畫,即使他自認計畫源自於他」。

因而你很難從書中輕易窺見樹究竟要把人推向何方。一個能聽見樹靈指示的人,抵達一個又一個伐樹現場守護樹木,為什麼這正義的舉動會為他帶來意外的毀滅?從樹上摔成癱瘓的電腦天才,聽見群樹要求他設計出一個終極遊戲,玩家必須找出新世界對他有何要求,才能挽救滿是生靈的地球,為何卻沒說:在那之前,他得先在遊戲裡外演練各種毀滅之舉,以創造之名將世界摧殘到底?

或許光是聽見樹所說仍不夠。即使人與人之間,從傾訴到聆聽也足以造成落差鴻溝,何況是型態和構造與我們大不相同的物種。就像少有人能理解,為什麼有些護樹者要使出住在樹上、隻身擋怪手等手段為樹請命,甚至不惜身體損傷?「當護樹者擁抱樹木,他真正擁抱的是誰?」這是心理學家也不解的大哉問。

我猜,小說家之所以一再提及羅馬詩人奧維德的《變形記》,正潛藏著一個聽來瘋狂的渴望:倘若我們擁有神話人物變身成樹的能力,應該就能破解樹說出的諸多謎題了。當我們不再以自己的大腦和神經系統為萬物之尊,而是探尋每個物種依據自身生理構造發展出的特殊智慧,是不是就能離真正的「與萬物共生」更近一步?

倘若樹說的是:在下一次大滅絕來臨之前,救救我們。而它們所說的「我們」,涵蓋了它們億萬年前棲住地球以來視之為親為鄰的所有生物。包含我們。

你和你家後院的樹來自同一個祖先。十五億年前,你倆分道揚鑣。但即使是今日,即使你倆各自走過無盡漫長的歲月,那棵樹和你依然共享你四分之一的基因。

我們的身體裡有樹存在。它聽得見來自樹的訊息。


作者簡介

曾任藝文雜誌採編,寫過一些劇本和書。
近期人生目標是擺脫黑手指之名,練就與植物相處的各種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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