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家50特別企劃】致高中生愛情經典──Dear You

《迷路的詩》也許是開始於對自我與世界的懷疑

迷路的詩

剛好有這個機會，可以跟你聊聊愛情與詩，並提及一些書籍。但很快你就會發現，與其說對象是你，倒不如說是一個中年大叔在對著高中時期的自己說話。

於是我第一本想到的就是楊照的《迷路的詩》。那時正是聯考迫在眉睫的高三，每天下午放學過後，我都會跑到高雄火車站前的光統書店，一個人坐在角落讀這本書。現在光統書店早已倒閉，一整個世代的記憶都已消失，唯有詩的氣味留到了如今。

《迷路的詩》裡藉由作者與女孩Y的戀情，串起了磕磕絆絆的年少歲月，他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戀情。記憶的後半段出現了另一個女人M，足足大作者十一歲，文藝營相識的，這段禁忌的戀情同樣沒有結果，因為對方早已結婚，後來飛去了美國。這些都與某種更大的事物混在一起了，比如恍惚的青春、躁動的政治，而造成了迷路的暈眩感。

楊照提到對於Y「一直有一份等待的感覺，不只對Y，好像對這整個世界都在等待，我們都在等待著些某種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東西，因為從來沒有準確地捕捉到，所以就沒有寄出去過。」而我覺得這正是對詩最準確的描寫了。

詩是等待著那永遠不知道的什麼，而一再觸碰、一再失敗的過程，也因為如此，對一切事物都有明確觀點的人是不太適合寫詩的。長大後的楊照便宣稱自己不再寫詩了，因為他已告別迷惘，終究選擇了更理性的歷史文學評論為志業。

這本書裡很少提及詩人與詩作，有的只是生活中一連串的闖蕩、負氣與受傷。詩的開始不會是某個詩人、或某本詩集、或某一首詩、或某一個句子，都不是，詩也許是開始於對自我與世界的懷疑，一種懸宕的感覺，一種等待，本質與愛情很像。你必須先去經歷它，然後再一次地經歷它。當你真正感受到了，也許才能開始寫詩。

沙拉紀念日

《沙拉紀念日》真正的詩是你，是你的心

當你已決心要寫詩，更不該困惑於複雜的句子、莫名其妙的意象、連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內容，你當然應該寫情詩，因為那是青春期最熟悉的題材，更因為所有的詩其實都是情詩。國中時我買了一本奇怪的詩集，日本詩人俵万智的《沙拉紀念日》，是在那時很興盛的郵購雜誌或者出版社回頭書訂購目錄上看到的，覺得書名很可愛，就買了下來。

後來才發現那真是一本甜美的詩集啊，直到今天或者永遠，我都覺得愛情就該是這個樣子。《沙拉紀念日》裡收的是一種叫做「短歌」的東西，主題是生活與愛情，正因為詩短，句子與意象都非常乾淨，卻能捕捉到許多一閃而逝的靈光，直沁人心。

比如這樣的詩「捕捉你半秒的笑靨／我的心是不顯像的相機」，那是愛情與詩的萌芽；比如這樣的詩「迎風衝下斜坡時／『一起去西班牙吧！』你說／『好啊！』我心想」，多麼動人的告白；比如這樣的詩「抬頭數著簷間的雨滴／多麼希望落下來的是你的唇印」，溫柔又精準的形容；還有這樣的詩「昨晚的爵士樂／今早還在耳朵燃燒」、以及這樣的詩「不等你了。／從此以後／晴朗的星期六和飄雨的星期二都沒有兩樣」……。

詩人羅智成說「最美的思想就是最美的修辭學」，你首先應該寫這樣的詩，無須沉陷在修辭的泥淖裡，你應該用最簡單、乾淨、準確的語言，去捕捉最混亂、猶豫、細緻的心情。要記住真正的詩是你，是你的心，而不在他方。

《昨日書》與《耳朵借我》台灣流行歌曲的第一手觀察

昨日書

耳朵借我

當然你還可以去聽很多很多的流行歌曲，自古以來詩與歌並行，都是種美好的旋律。除了愛，除了書寫的內容，你還必須掌握旋律。但我在這裡只能推薦書本，那麼最好的大概是馬世芳的《昨日書》與《耳朵借我》了。

    在這兩本書裡，馬世芳記錄了對台灣流行歌曲的第一手觀察，那些愛情的背後、歌者的背後、專輯的背後，許許多多的人事。這些芭樂的流行歌曲中，唱著一代又一代你我相同的心情，哀豔的字詞，時而呼天搶地、時而欲語還休，上至詩經、樂府、唐詩、宋詞，到當下的陳昇、伍佰、陳珊妮、吳青峰等等，都是最好的詩人。

如果可以，也請不要只是聽華語流行歌曲，還可以聽聽更早的臺語流行歌曲，文夏的〈戀歌〉、〈離別之夜〉，洪一峰的〈舊情綿綿〉、〈思慕的人〉，乃至張淑美的〈難忘的鳳凰橋〉、林英美的〈秋怨〉，或者江蕙翻唱的〈碎心戀〉、蔡琴翻唱的〈飄浪之女〉等等，聽聽歌曲裡頭他人的故事，理解什麼是無奈、什麼是不得已，什麼是悔恨、什麼是吞忍……。我的學長詩人吳岱穎說，寫詩的人即使不會唱歌，最好都要喜歡音樂。你必須能夠感受在那呼吸吐納之間，極其細微的情緒變化，否則難以言詩。誠哉斯言。

啊，到了現在，我想這樣對自己說（如果你也想聽就一起吧）：請你不要太早太急著寫詩，你得花許多的時間去經歷，經歷愛情的幸福與傷痛，忍受生活的困難與無聊，接受一百種一千種不完美的事物，直到許久之後，你可能會偶然地從裡頭看到些什麼幻影，那時你才算是稍稍準備好了，可以想想寫詩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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