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使女的故事》出版三十年之後,書中原本可看作「預言」的情節,不論是對女性的嚴苛控制(甚至有些女子被編派為生產機器)、階級高壓統治、思想改造等等,相當驚人地在世界各處(美國、加拿大、新疆、香港、印度……)上演,一如續集《證詞》出版時,瑪格麗特.愛特伍之言:「我們就生活在反烏托邦時代,這不只與女權議題相關,更因為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
但既然是愛特伍,她所寫的故事就不會只是反映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情,不管你將她視為小說家、趨勢分析者、預言家,甚至是最超自然的女巫,她的眼與筆終究是走在我們難以企及的未來。因此,除了《使女的故事》最後留下奧芙弗雷德的未知之外,更讓人關心的是,《證詞》中是否揭示了基列共和國走向滅亡之緣由(好讓我們也稍為安心期待暴政必亡的終極可能)。
可是這個問題對愛特伍來說,似乎是「必然結果」而無須詳述,單單藉由三名女性的境遇敘述,就舉重若輕地揭示了這個問題,基列共和國這個神權政體持續緊抓權力不放,內部開始衰敗的徵象已浮現,在《使女的故事》中一段平凡不過的敘述,原來暗藏了最關鍵的觸動力。
「你們之後的世代就容易多了,他們會心甘情願接受自己的職責,你們是過渡的一代,所以最難熬。我知道你們要做出什麼樣的犧牲。」
她沒有說:因為他們不會有其他生活方式的記憶。
她說的是:因為他們不會妄想得到無法擁有的東西。
掌權者深知教化的重要,舊世界的女子被送出感化中心成為使女,而她們產下的第二代,從小接受的教養,就是讓她們「不會有其他生活方式的記憶」,更甚者是「不會有其他生活方式的渴望」──順服、承擔自己的「女性、生育」責任。然而身而為人,即使不曾經過學習,仍然會有最根本的念想,「公園裡有盪鞦韆,但因為我們的裙子可能會被風吹起,被人窺見,所以我們不能擅自去玩盪鞦韆。只有男生可以嘗嘗那種自由滋味。」這些思想,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被外力斬斷,即使她們從來不曾嘗過那樣的滋味。
續集探討了極權政治失敗的原因,在某種程度上,或許也可視為未來的寓言/預言,因為,人類的意志、對自由的渴望,絕對不是可以輕易洗腦、改造與壓制的力量。
忍不住猜想,這或許是愛特伍堅持書封必須使用英文版的圖像,這一部續集,已經不再是「使女的故事」,更直接的是,她們原有的渴望如何作為第二代的基因,從小小的心茁壯成莫大的勇氣。隱藏在圖像裡高舉的雙臂,有種「我要宣告全世界」的氣勢,也是我們從書裡看見的愛特伍。
九歌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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