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節」的事主屈原當時也有他的尷尬與不合時宜,但即時時空背景不同,在當代要當「詩人」或被看成「詩人」,也可能有他的尷尬之處。
大家都對「詩人」一詞有很多幻想,有的好意有的壞心,當然也有出自善意但帶來尷尬的那種,甚至有時旁觀,還發現這被當作些微嘲諷用的稱謂來使用。另外,在文學閱讀算是小眾的當代,詩也變成之中更小眾的一種。
關於「詩人」的種種尷尬與不合時宜,這幾位詩人會怎麼回答這些問題呢?
Q1. 還記得你第一次發表的作品是哪一首嗎?當時聽到的回饋意見裡,最有印象的是被怎麼說?
楊佳嫻:第一次發表的詩作,是高二,得校內文學獎新詩第一名。但當時我是校刊社社長,獎是我們辦的,這樣是否有自肥的嫌疑XD
那首詩的靈感來自於在《聯合副刊》上讀到張清志的散文〈寂地曇花〉,當時他還是東吳大學的學生。怎麼能料到日後他擔任《印刻文學生活誌》的編輯,我們真有了一些接觸,當然,更料不到他的驟逝。我完全忘記別人對那首詩的評語了,那是十七年前(天啊)的事情了啊。
我倒是記得多年後,當時還在《中國時報》工作的劉克襄,排定了我的詩稿發表的時間,卻告訴我:「佳嫻你的詩,真的好難欸。」
哎,我知道了,我會反省的。
Q2. 你第一次被以「詩人」稱呼或介紹的場合是什麼?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嗎?
楊佳嫻:呃,我不太記得了。但是我不太喜歡用「詩人」稱呼自己。頂多是說,「我是寫詩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大學教書的人,難道打電話給別人時自稱「我是X教授」嗎。這是別人對你的稱呼,不是自己拿來稱呼自己。我希望我的寫作能對得起那些以「詩人」稱呼我的人。
Q3. 你的工作或者職場上,你是否選擇對「詩人」這身份低調甚至隱藏?你為什麼會作這樣的決定?
楊佳嫻:我很慶幸我的工作就是和文學教育、文化傳播有關,因此不需要刻意掩藏。現在學生來選課都很精明的,怕踩到地雷,不知道我是誰的話,會自行google,知道我是誰的學生那更積極,會來詢問各式各樣和詩、和文學相關的深入問題。
如果我是從事其他行業,是否會掩藏呢?我不知道欸。我只知道,確實對於「詩人」,很多人的想像是「有氣質」(哼難道我沒有嗎)、作息很亂(我都早睡早起到公園甩手)、蒼白(我也沒有黝黑就是惹)、清瘦(我一向堅持要吃飽才能寫詩)、不修邊幅(我很齊整的,襯衫穿在上身,鞋子套在腳部),還有些親戚認為我應該幫他們小孩改作文(掰~)。
Q4. 比起讀者或朋友,怎麼和家人分享寫詩這部分的自己,有時也許更為難。若有個機會,你會指定自己哪本詩集裡的那一首詩讓家人讀呢?
楊佳嫻:我出第一本詩集《屏息的文明》,外公在那陰涼的日式房屋內,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翻了翻書,他說:「你寫的這個我看不懂。我都是讀俳句耶,你會寫嗎?」我(爆氣):「阿公我的日文只會我要一杯熱咖啡以及廁所在哪裡,你覺得這樣可以寫俳句嗎XD」
阿公(露出小津安二郎電影內父親的安詳臉孔,用扇柄篤篤敲著桌緣):「是嗎,這樣啊,真遺憾啊。」
在家人面前我應該就完全拋去一個寫詩的人的狀態了吧。不是跟媽媽鬧彆扭就是和妹妹嘰啦呱啦搞笑,掃空冰箱內所有的水果,棉被從來不折。要寫東西,我會避開家人。我會說:「我要出去工作了,不回來吃飯。」媽媽:「喔。」那她就知道我是要跟什麼稿子或哪本書長時間抗戰了。
Q5. 如果有人講到關於「不合時宜」,你會推薦哪一首你讀過的詩給他們,作為最能表達你所體會過的那些不合時宜與尷尬的說解?
楊佳嫻:關於詩人遭受的誤解,以及他們百折不撓的天命,我推薦鯨向海的少作〈今天寫了一首詩〉:
我喜歡我的朋友
寫詩的時候他們會圍過來
我說
在寫詩呢
他們睜大了眼睛
寫詩啊,那等一下再來找你吧
就匆匆避開了
我有點羞愧
但是我低下頭
又繼續寫我的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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