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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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敏
文/台中女中 賴貞佑
「她以前不會這樣的,醫生,有一天她就突然很常的打噴嚏…」媽媽撫著又芷的背,醫生面無表情講了很多僵硬的術語,剩半張臉的眼鏡反光螢幕歪扭的字,他說過敏原有很多種可能,透過鍵盤聲粗魯的撞進又芷的耳膜,又芷長長的睫毛撐開大眼,盯著桌上沒擦乾的水漬。
「哈啾!」
又是在惡夢中醒來,好不容易入睡的夜晚,天還沒真正亮起,提早關掉鬧鈴,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鈴聲,又芷架起燙衣板,又把昨晚燙完的制服攤開。
其實她很討厭熨斗水珠蒸發的聲音,彷彿那些水珠會從她皮膚剝走一滴滴安全感。
不是新學期,不是新校園,學生背著昨天未完的玩鬧、沒聊完的八卦,吵雜在上課鐘響前浮動。
「喂,妳昨天怎麼沒回我訊息?」b在又芷身後輕拍了一下肩膀,繞到她前方的椅子反坐。
又芷的肩膀腫脹發燙,似乎b的指紋被烙在上面。又芷撇頭,還是一樣平整的肩線,慘白的膚色。
「什麼。」又芷把頭慢慢轉回,搞不太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
「蛤?什麼?我是要跟妳說,今晚妳期待很久的電影上映,記得帶票,我六點在老地方…」
「不要。」又芷盯著b油膩的唇。
b的「方」音還沒發完,上下唇不對稱的歪斜,這句話讓b找不到時機合起,索性把剩下的氣吐完:「妳最近好怪。」
又芷在指甲摳出一條裂痕,「怪」字狠狠搧在她左臉,還吃驚於每個被她使用的字彙,b的眉毛在她腦中扭動挑釁,熟悉的神情被過期的顏料畫壞…
「哈啾」那似乎也合理化了,又芷這樣想著,心裡就好過一點。
黑板與粉筆的摩擦聲、麥克風的音頻、桌椅的晃動、按筆的起起落落、去完廁所的那位同學有沒有洗手、幾位同學手遮住的嘴講了什麼,有沒有提到她?
又芷的神經像散落的電線,四散在教室角落,一觸碰便響起警報,不同頻率共振的雜音,引爆每個不受控的躁動,像旁人讚歎的煙花,而她是被組成的引線火藥,用力緊縮拳頭。她知道,她不會傷害人。
又芷不斷推著自己走入人群,又被一次次猛烈彈開,每當她氣憤得站起身想理論什麼,回頭卻不知道要揪起誰的衣領,更找不到誰投射的嫌惡,教室很空,她一個人坐著。
沒有人明白她的敏感神經,而痛苦根深蒂固。
「妳成績掉的很多。」
「妳還好嗎?」
「又芷妳要放開自己,大家都很願意幫妳。」
不記得是第幾次在輔導室了,辦公室的精油總把又芷熏得很暈。「哈啾!」
沒力氣反駁或點頭,她把精神耗在對齊的腳跟,心想這樣就聽不到低沉的細語了。
但她還是聽到了。「哈啾」她又打了一次噴嚏。
晚間,檯燈淡黃色的柔和沾在相框裡,照片裡的女孩樂觀活潑,張開雙臂勾著同伴,稀鬆笑得正常。
媽媽敲了敲門進來,身上還殘留剛下班的霧霾,坐在書桌旁的床上,又芷的眉間隨著床墊陷下,皺成一團。
「我有聽老師說妳最近的狀況…」
「哈啾!」
「你有按時吃藥嗎?」
媽媽的話音迴盪在又芷腦裡,碰撞全身,翻攪的胃打亂過去與現在,腸子糾結在一起。怎麼又在試探我?又提醒我吃藥了?又要同情我了?又芷的心臟被問句擠壓成一塊,腦中浮現醫生桌面的水漬。
自我的細胞被混淆,相片裡和書桌前的模樣,歪斜扭打在搶奪心臟,血液被舉止與敏感吞噬,模糊大眼也找不到自己了,她好慌。在靈魂還未被抽去前,媽媽又再次將她拉回。
「又芷,媽相信妳。」
「我愛妳。」又芷說的真誠,至少那一秒動亂是靜止的。
媽媽起身放了熱牛奶在桌面,用眉頭嘆出欣慰的笑。「我也愛妳,早點睡。」
拉開媽媽的房門,尖銳的反光刺入白襯衫,鮮紅擴散至顫抖的雙手,指甲一角剝落下來。
「哈啾」她還是受不了媽媽臉上太厚的粉。
作者簡介
賴貞佑,出生在日子最少的月份,卻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加上敏感的性格,風平浪靜的日子也被我過得很累。
嘴邊常掛「隨便啦」卻有完美主義,和一點點控制狂,不太會展現出來,但有折磨自己的快感。
有點難定義的人,感覺有點雙重性格,沒什麼詞彙能完全說中自己,可能矛盾最能詮釋我吧。
喜歡有美感的東西、想法常常跟其他人不一樣、容易自卑、很重感情、內心戲多,但外表看起來都像已下線。
終究把自己形容得太難以親近,很不會說話,就讓文字涵蓋我的抑揚頓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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