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但以理)
1950年出生於臺灣宜蘭縣,23歲任職《漢聲》雜誌英文版,阮義忠開始攝影生涯。三十多年來,先後出版《北埔》、《四季》、《失落的優雅》等十餘本攝影集,曾於世界多國舉行個展,作品為巴黎現代美術館等眾多機構典藏。他撰寫的論著《當代攝影大師》、《當代攝影新銳》被視為華人世界的攝影教育啟蒙書,與妻子袁瑤瑤在1990年代創辦的《攝影家》雜誌,更是將中國當代攝影家推向國際舞台的最有力推手。
阮義忠在1970年代至1980年代,走遍台灣鄉村,深入鄉土民間,以獨特人文關懷,捕捉即將消逝的民間景色,也記錄正經歷都市化階段的台北,記錄城市裡的變動與不確定,前者的民間生活史冊收錄為《人與土地》,後者的狂飆生活光影收錄為《台北謠言》。
三十多年過去,他在中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南方都市報》的邀請下,重新書寫這些照片背後的故事,「重點不在圖片,是文字,現在是全新的兩本書。」絕版已久的兩本攝影集,加上嶄新的文字,以攝影圖文集的姿態在今時今日出版,「現正連載《失落的優雅》,我有十本攝影集,以前都是照片,現在要寫故事,希望十本都能夠寫出來。」
照片本身就是最好的紀錄,他以影像為輔助,寫下時代的故事,「回憶有很大的幸福感,好像自己又年輕一遍。一些當時沒有很明白的道理,現在明白了。」他說,以六十歲的阮義忠,跟三十歲的阮義忠對話,這樣實在非常幸福,「對眼前的事情感動的時候,就是創作的時候,我把感動的理由都寫在文字裡了。」
時移事往,鄉村和城市都已經不是當時的樣子,風景褪色,風貌改變,只有被拍攝下來的景物,成為永恆的瞬間,照片裡的觔斗永遠翻到一半,停駐半空,騎士們永遠塞在交通黑暗期,無法動彈。攝影作為一種見證,抓住流水般的一瞬,凝聚瞬間,對阮義忠來說,是時空膠囊,封存到永遠,打開來還是像回到現場一樣「可能捕捉到一個時代裡最美好的價值,那個時空下最美好的事物,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隨時都可以傳達給以後的人。」
「回過頭來看以前寫過的台北謠言,沒想過台北可以變得那麼好,當時拍的鄉村都很有特色,現在卻變得扁平,成為都市人消費的場所,好的東西不見了,壞的變好了,這兩者都是以前拍的時候沒想到的。」這次他不談攝影,將目光投射到那些場景背後,「我從攝影得到養分,藉著相機,從別人身上體會到一些道理,現在可以傳開來,讓大家也能知道。」
走過年輕時候對「城市—鄉村」的拉扯批判,阮義忠說現在的他,對家的定義有點不同,以前會身處一地,心嚮往別的地方,「身心都聚焦在同一處,認真對待現實,就會處處是家,每個當下都是黃金時代。」透過新作,他想把農業時代的價值觀好好找回來,而且從中得到啓發,「我現在即使生活在城市,沒辦法踩在土地上,還是秉持著農業時代的生活方式。」他維持早起的習慣,喜歡走路,不大出席活動,懂得專心於生活本身,喝的咖啡還是自己烘的,「不過我很享受台北生活的便利和機能。」
以前致力於證明自己的藝術成就,那是利己,現在的攝影對他來說,是利他。阮義忠前幾年將作品拍賣賑災,想以藝術品幫助自己生活的土地,因緣際會接觸慈濟跟證嚴法師,「只有慈濟的事才會帶相機,其他不會。以前的報導攝影都是報導苦難,現在是報導幫助苦難的那一面。」
(攝影/但以理)
阮義忠設定未來的十年期間,要以文字為重,如果還有接下來十年,就要拿畫筆了,「很多人不知道,我在文章跟照片之前,先發表的其實是插圖。」他說到這裡笑了起來,藝術家已經滿頭白髮,眼睛裡還是有孩童的清澈,他說他昨夜說了夢話,太太特別問他,到底夢到什麼,而他是做完夢立刻忘記的人,幸好夢話被太太記住了,「我為什麼會這麼幸福啊!我為什麼會這麼幸福啊!」他在夢裡這樣問自己。在現實生活裡,他說,「一路走來非常幸運,因為我只是盡情享受正在做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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