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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夜裡,我會忍不住去想圍欄外那東西可能是什麼,去想她們可能看到了什麼,然後撫摸手中的子彈,就會使我平靜下來,因為我知道如此我就不用害怕她們看到的那東西,不用害怕她們所畏懼的那東西。但是今晚,我在腦海中看到的全是夢娜──夢娜拿著槍,夢娜一臉看起來想把槍舉到自己頭上。
來到睿特之前,我從來沒拿過槍。有時候,我們家裡會有一枝──如果我爸在家,海軍發給他的手槍便也會在家──但是他會把手槍鎖進櫃子。碧亞以前則是連見都沒見過真槍。
「我是波士頓來的,」當時她對笑個不停的芮絲和我說,「我們那裡沒有槍,不像妳們這裡。」
我之所以還記得這段話,是因為碧亞幾乎從沒提過自己家。從來不曾在閒聊中不經意談起,如同我總不經意談起諾福克。我覺得她根本不想家。睿特女中不讓我們擁有手機,所以如果想打電話回家,就只能利用下午午休時間時排隊去用校長辦公室裡的電話。我從來沒在那看到她,一次也沒有。
我翻過身去看她,四肢伸展著貼在我身邊,已經熟睡。如果我出身像她那樣的家庭,名門望族、家財萬貫的,我一定會想家。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別。碧亞從來不曾想要她不擁有的事物。
「別盯著我看。」她嘟囊道,戳了一下我的肋間。
「對不起。」
「真變態。」說完她把小指頭繞在我的小指頭上,又睡著了。
之後我一定也睡著了,因為一段時間我腦中一片空白,接下來我只知道我在眨眼睛,聽到木頭地板吱呀一聲,而碧亞已不在床上。她站在門邊,在身後把門關上,準備走進來。
我們在夜間其實不准離開房間,連去走廊的盡頭上廁所也不行。黑暗太濃厚,魏老師的宵禁太嚴格。我半坐起來,把自己撐在手肘上,但是我藏在陰影下,所以碧亞一定是沒看到我。她停在床腳,然後爬上梯子去芮絲的上鋪。
其中一人嘆了一口氣,碧亞鑽進芮絲的被窩,一陣窸窸窣窣,接著芮絲黃白色的辮子從上鋪垂下來,在我頭上輕輕地搖晃。像羽毛般地飄盪,在天花板上映滿淺色的光點。
「海蒂睡著了?」她問。不知道為什麼,我把呼吸緩下來,不想讓她們知道我醒著。
「嗯。」
「妳在幹嘛?」
「沒幹嘛。」碧亞說。
「妳跑出去了。」
「嗯。」
我的心痛起來。她為什麼不找我一起出去?為什麼她選擇跟芮絲談?碧亞不該在芮絲身上找到無法在我身上找到的東西。
其中一人在挪動,大概是碧亞貼向芮絲。她喜歡偎著人睡,碧亞。我醒來時,她的手指總勾在我的褲子口袋裡。
「去哪了?」芮絲輕聲問。
「去散步。」但是我知道謊言聽起來是什麼樣。她絕不可能冒險溜出去就只是為了散散步。我們每天早上散的步就己經夠多了。沒錯,她的聲音裡藏著一個祕密,而通常,她總會與我分享她的祕密。現在為什麼不一樣了?
芮絲沒回話,於是碧亞繼續說:「回來時還被魏老師抓到。」
「該死。」
「還好,我只不過在樓下,在大廳裡。」
「妳怎麼跟她說的?」
「說我想去拿瓶水,因為頭有點痛。」
芮絲銀色的手把辮子拉出我的視野。我可以想像她那提防的眼神,那緊繃的下巴。也或許她在黑暗中更平易近人,也許她覺得妳無法看到時,就會卸下所有的心防。
第一次見到芮絲,是我來到睿特的那天。十三歲,但不是真正的十三歲,不是那種有胸有臀、氣焰囂張的十三歲。那時我已經認識碧亞了,就在從本土開往小島的渡船上,我們兩人一拍即合。她知道自己是誰,知道我應該是誰,融入我自己無法填滿的部分。但是芮絲不同。
當時她坐在大廳的樓梯上,穿著太大的制服,及膝襪鬆垮垮地垂在腳踝上。我不知道她們是已經開始怕她,還是有別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身為學校管理員的女兒對她們來說具有特殊的意義,對我而言卻沒有。總之我們這一屆其他的女生全都聚在壁爐邊,與她離得遠遠的。
碧亞跟我走去找其他女生時,經過她面前,她當時看著我的神情,充滿憤怒,猶如烈焰──我永遠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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