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繪本裡，世界如此充滿奇蹟與希望：紀念湯米．狄波拉（Tomie dePaola）-賴嘉綾-作家讀書筆記-OKAPI閱讀生活誌

有人說，當大家交談熱絡中突然出現了安靜，就是天使出現的時候，但如果像創作人一直處於安靜的狀態，是不是代表天使一直在身旁？

我的閱讀清單上，那位最喜歡耶誕節的繪本家湯米．狄波拉（Tomie dePaola, 1934- 2020）在三月底去世，不知道復活節會不會回來？值此疫情，不知道天父是在回收天使遠離災難，還是急需天使幫忙？不過，我想不論在什麼地方，狄波拉的故事就像天使，都在安慰陪伴有需要的朋友們。

狄波拉出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的梅里登（Meriden），4歲時便說將來要成為一位藝術家，他最喜歡馬蒂斯、魯奧（Georges-Henri Rouault）、畢卡索，以及從拉脫維亞搬到美國的羅斯科（Mark Rothko）與從立陶宛到美國的沙恩（Ben Shahn），這些藝術家影響了他一生的創作；高中時，他也曾著迷於惠特康比（Jon Whitcomb）畫的漂亮女生和貝克特（Sheilah Beckett）的插畫。儘管非常嚮往創作繪本，並不是藝術學院一畢業就能如願以償，他畢業後先去了佛蒙特州的修道院，並在好幾所學院教畫，設計耶誕卡片，後來得到裝修天主教堂的工作，甚至辦了第一場個展。他一步一步從最東北的佛蒙特州往波士頓，及至紐約，才得到做繪本的機會。

繪本作家湯米．狄波拉（Tomie dePaola, 1934- 2020）（圖片來源/ 作者官網）

他的第一本書是與Lisa Miller於1964年合作的SOUND，狄波拉一直都名列繪／著作最多的童書作家，約有260本作品。兒童文學評論家芭芭拉．艾勒曼（Barbara Elleman）在1999年所著的Tomie dePaola, His Art & His Stories 將他的重要作品分類為：自傳類、《巫婆奶奶》（Strega Nona）系列、宗教類、耶誕故事、知識類、民間故事、想像故事、鵝媽媽、視覺圖像。這本書同時收錄了狄波拉的文字，介紹他個人與創作發想的過程，譬如，他分享為何可以有源源不絕的寫作點子。我也在狄波拉的個人網站、瑞卡爾繪本美術館的展覽手冊、《兒童雜誌《小金龜》（Ladybug Magazine）的附錄裡找到相關訪談記錄。

狄波拉的第一本作品SOUND

Tomie dePaola, His Art & His Stories

Strega Nona: An Original Tale

許多不甚喜愛閱讀的孩子，都因為讀了狄波拉充滿情節與想像的故事，而開啟閱讀的樂趣。重讀他的作品，我們不妨從最有劇情的《巫婆奶奶》（Strega Nona）開始看起：

Strega Nona是一位可以施行民間療法的義大利女士，她的幫手傻大個安東尼是個善良的普通人，想要學些魔法過生活。Nona有個鍋，可以自動煮很多麵，而這個麵鍋需要咒語才能運作，也需要咒語讓它停止；但安東尼只學會啟動，卻不知道怎麼叫它停，所以Nona出門拜訪朋友時，他偷用了卻停不下來，一直等到Nona回來，罰他要吃掉所有的麵。這樣一個從老祖母口傳故事演變而來的虛構故事，受歡迎的程度居然讓讀者誤以為在義大利真的有這個傳說。

\\《巫婆奶奶》（Strega Nona）朗讀影片//

其實，後面的幾本續篇故事都是狄波拉之後的靈感。每幾年，就有續集誕生，譬如第一本裡她去拜訪小時候的朋友Strega Amelia。決定到都市發展的Amelia喜歡用科技儀器，但在Strega Nona Meets Her Match裡因為羨慕Nona的高人氣，乾脆搬到附近與Nona搶生意；Nona的技藝來自她溫厚的奶奶，始終秉持著奶奶傳授的善良與踏實，在小鎮裡照顧周遭的人與動物，Strega Nona's Harvest、Merry Christmas, Strega Nona 與Strega Nona's Gift 裡都有她與鄰居們在耶誕節、新年時的聚會。在Strega Nona Takes a Vacation與Strega Nona's Magic Ring那個總愛投機取巧、卻又不是壞人的幫手安東尼，每每讓她度假也無法安心。

Strega Nona Meets Her Match

Strega Nona’s Harvest

Merry Christmas, Strega Nona

Strega Nona's Gift

Strega Nona Takes a Vacation

Strega Nona's Magic Ring

Strega Amelia（左一）與總愛投機取巧；Nona奶奶的小幫手安東尼（右二）（圖／Strega Nona內頁）

2015年，喜歡做菜的狄波拉終於在出版了精選合集The Magical World of Strega Nona，書中並附上他的私房食譜和烹煮撇步：如義式番茄開胃麵包（Bruschetta）、義大利麵醬（pasta sauce）、簡易湯品與沙拉。最後附上一首Strega Nona晚安曲。Strega Nona原著曾被做成舞台劇，也幾經改編，另外還出版了讀本與劇本套組Strega Nona Play Set，並與知名立體書紙藝工程師麥修．萊因哈特（Matthew Reinhart）合作了Brava, Strega Nona!: A Heartwarming Pop-Up Book。

The Magical World of Strega Nona: A Treasury

Strega Nona Play Set

Brava, Strega Nona!立體書

\\Brava, Strega Nona!立體書內頁//

再看看他的自傳類作品：繪本類有Andy、The Baby Sister、My Mother Is So Smart!、Tom、Nana Upstairs & Nana Downstairs（樓上外婆和樓下外婆）、The Art Lessons（美術課）、Now One Foot, Now the Other、Oliver Button Is a Sissy（奧力佛是個娘娘腔）、Watch Out For The Chicken Feet In Your Soup、Stagestruck；文字類的橋樑書26 Fairmont Avenue系列有8本，是特別為了已經長大的小讀者而作，他回憶二次世界大戰時的情景，繼續自己小時候的記憶，讓已經閱讀他傳記的小讀者，隨著成長也能維持互動。其中Things Will Never Be the Same、For the Duration、I'm Still Scared，從書名看竟是如此貼切我們目前的狀況。

Andy (That’s My Name)

The Baby Sister

My Mother Is So Smart!

Tom

Nana Upstairs & Nana Downstairs

樓上外婆和樓下外婆

The Art Lesson

美術課

Now One Foot, Now the Other

Oliver Button Is a Sissy

奧力佛是個娘娘腔

Watch Out for the Chicken Feet in Your Soup

Stagestruck

26 Fairmount Avenue

Things Will Never Be the Same: The War Years

For the Duration

I’m Still Scared: The War Years

這些書裡，雖然每個孩子的名字都不一樣，但都是他的親身經驗。讀者可以得知他從小就喜歡畫圖，有哥哥和妹妹，爺爺和奶奶有間雜貨店，媽媽什麼都會，外婆家還有個曾外婆住在樓上……家庭裡的點點滴滴滋養了他溫厚的個性，其中與長輩的回憶，與手足的親密，種種情感支柱成為許多繪本裡的故事靈感。

許多繪本作家最傷神的人物造型，對狄波拉來說一點也不是問題，他的作品中人物比動物多很多，也許來自他從小富於觀察家人的相處經驗，在他自述如何寫作裡有一段話始終深得我心：他形容寫作正如「熬煮高湯」。先放入各種材料，如馬鈴薯、紅蘿蔔、洋蔥，大鍋水大火煮，當浮渣開始冒上來後，先去渣，直到湯質純淨，轉小火讓湯繼續滾，慢火熬煮愈久，愈能得到食材的真味。水分會愈來愈少，通常三加侖的水得熬煮到只剩半加侖的精華，最後為了使湯頭看起來晶瑩，在湯冷卻之後放進打散的蛋白，再度煮滾後撈起表面的雜質，才是他要的好湯。寫作一如去蕪存菁的道理，刪改、重讀、再修，都像煮湯這麼急不得。

他重要的作品中也有許多宗教類的，是少數繪本中能夠將宗教的無形之愛以有形傳播的創作者。尤其他寫作的對象是孩子，他善於用淺顯易懂的方式傳遞大愛，讓讀者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多過於言傳。加上他曾經在修道院工作的經驗與個人信仰，他的創作無疑是種修行生活。The Clown of God、Book of Bible Stories，晚年的Let the Whole Earth Sing Praise、Look and Be Grateful、Quiet 等等，充滿靜謐滿足，以身相許創作，感恩於天地之間。

The Clown of God

Let the Whole Earth Sing Praise

Look and Be Grateful

Quiet

讀他的書會發現，極少有生氣的孩子，即使被嘲笑，也會有大人適時伸出援手，我們不就希望這個世界是這樣充滿奇蹟與希望嗎？當我們是孩子時，總希望大人為我們做的事，等到我們長大了，如果大人們還是沒做，就由我們來完成吧。

當然，狄波拉式的幽默可以這幾本為例，The Knight and the Dragon 裡那位打造盔甲的武士與勤練甩尾的龍，因為老是瞄不準敵人，在公主的召喚下，他們搖身一變，成了做烤肉架的王子和戶外噴火烤肉的龍。Bill and Pete 裡的尼羅河小鱷魚帶著媽媽為他準備的一隻牙刷鳥去上學，小鱷魚的名字原來是William，但字實在太長了，所以鳥兒建議寫成Bill就可以避免在學校寫不完名字的窘況。Little Grunt and the BIG EGG, a Prehistoric Fairy Tale 中，被媽媽要求去找顆蛋來請客的小小原始人Little Grunt，竟然在草叢裡找到一顆恐龍蛋，恐龍蛋在被吃掉之前孵出了小恐龍，卻愈長愈大，大到無法住在洞穴裡，被小原始人全家七嘴八舌趕走。這隻恐龍後來在火山爆發時，趕回來救了這家人；狄波拉的體貼，在原始人家族「Ooga, Ooga!」的小惡小善中，以小兵立大功的「可別小看孩子」的微妙裡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