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紀念墓園。（圖片來源 / wiki）
初秋的晴天，我造訪有「露天藝術館」美稱的米蘭紀念墓園。一百多年歷史的墓園完全不陰森，相反地，它異常美麗，墓碑和雕像由當代義大利知名建築師和雕刻家操刀，青銅和大理石造，述說著長眠者的人生故事；他們是藝術家、時裝設計師、雕塑家、哲學家、音樂家、詩人、建築師、政治家、慈善家，都是對國家有深遠影響的名人，義大利國寶設計師布魯諾．莫那利（Bruno Munari）也在其中。
來此告訴他，他的兩本書《莫那利的機器》和《暗夜中》，由我從義大利文翻譯，即將和臺灣的讀者相見，希望他會為這個消息感到開心。
莫那利的機器
暗夜中
▌規則與偶然的結合，藝術與設計就是生活
幸虧有畢卡索！他說，莫那利是「現代達文西」，這形容簡單明暸、直指核心，否則要定義莫那利還真不容易──藝術家、平面設計師、雕塑家、工業設計師，兒童書籍作者，他也編舞、設計傢俱，還製造玩具；他跨領域出現，文壇、遊戲圈、教育界都能見到他的名字，具備文藝復興人的多才多藝。
莫那利（1907-1998）以多元而富創造力的方式開啟人的想像力，在當代設計史與藝術史占有舉足輕重地位。
莫那利設計的燈與煙灰缸。
Design As Art
「不管是誰，當使用到設計良好的物品，都會感受到藝術家存在的意義；透過藝術家之手，日常生活變得更美好，使用者也因此發展出各自的品味與美感。」第一次和莫那利結緣，是讀他1966年出版的《設計即藝術》（Design as Art），書中這句話深深打動我：「藝術並不在高高的殿堂，而是每日生活中隨手可及。」許多出自莫那利之手、兼具美觀與實用的日常用品，如今在義大利設計界早已成為經典。
但，莫那利口中的「藝術」和「設計」並不止於此。
翻譯《莫那利的機器》時，我經歷了一些衝擊，受過正統科學家訓練，面對「機器」兩字便不自覺從中尋找概念與邏輯，但書中13個「機器」，像是「給疲勞烏龜的蜥蜴引擎」、「羞辱蚊子機」、「讓懶惰小狗搖尾巴的機器」、「讓打嗝變音樂的集雨機」、「火車離站時的揮手帕機」⋯⋯，個個看似有功能，卻在莫那利天馬行空、近乎瘋狂的實驗設計下，以最偶然與巧合的方式達到目的。
「規則本身是單調的，偶然會讓我們焦躁不安。規則與偶然結合，成了生活、成了藝術、成了想像，這就是平衡。」莫那利如此解釋。原來關鍵在鬆綁大腦、打破規則，讓難以預期的偶然與發生，激盪成趣味。
讓懶惰小狗搖尾巴的機器。
比其他人更早看到日出的機器。
不在家也能演奏皮費洛笛的機器。（圖 /《莫那利的機器》內頁）
▌藝術為了探索，無用之用是為大用
「實驗，是為了娛樂自己，並透過『玩』和『嘗試』，找到新的可能。」這是莫那利藝術作品的DNA，讓他躋身世界重要發明家之列。他創作生涯中兩大重要計畫：「無用的機器」（Useless Machines）和「無字天書」（Unreadable Books），正是最好的例子。
1930年代，莫那利以童年回憶為出發點，嘗試用各種紙質、繩與線、玻璃等媒材創作一系列「無用的機器」，雖然它們沒有顯著的功能，但並非完全無用。每個人的童年都曾經有異想天開的點子，但礙於現實擱著了，沒有機會真正去探索。莫那利認為，欣賞藝術、使用設計品其實像玩遊戲，透過這些「機器」，大家能有機會思考自身與物件之間的關係。
提到實驗，莫那利的《暗夜中》結合了「玩」與「嘗試」，賦予閱讀新的可能：暗夜中微微的光，勾勒出城市朦朧的輪廓；循著光，大小讀者隨貓咪的腳步，展開跨越空間和時間的旅行。翻頁之間，我們穿過城市，進入林間草地，也鑽進洞穴；從暗夜到晨曦，還回到過去⋯⋯一切的開端，不過是個天邊有一點光的暗夜。這本美麗且特別的書，文字敘述極少，圖像起主要作用，閱讀體驗是視覺的也是觸覺的，而且處處驚喜，微小而巨大的奧祕在閱讀過程中一一呈現眼前。
莫那利在1998年離世。去世前，這位精力充沛的藝術家還持續創作了數十本「無字天書」，使用著色、拼貼、挖洞、縫製方式，配合麻線、毛皮等觸覺元素，超越文字界線，打破書本必須整齊裝訂的規則與約束。對莫那利來說，書不只是文字或資訊載具，除了讀它，更有意思的是「透過玩來互動」。
本著對藝術和設計獨特的洞見，莫那利這兩本《暗夜中》和《莫那利的機器》著實顛覆我們對閱讀的認知，每翻一頁，都是瘋狂又驚喜的旅程，讓參與這場遊戲的你我，在混亂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規則，想像力也因此得到最大解放。
作者簡介
飲食作家、圖畫書和藝術音樂書籍譯者、大學教授，目前過著義大利和台灣兩地往返的生活。義大利特倫多大學大腦與認知神經科學博士、英國牛津大學應用語言學碩士、台灣輔仁大學德國與英國文學雙學士。著有《不是每個甜甜圈都有洞！義大利美食諺語筆記：50道經典食譜及50句智慧語錄》、《義大利音樂廚房：古典音樂好好吃》、《真食義大利：土地、餐桌與人情的一瞬相遇》、《好麥給你好麵包》。
譯作有《紅蝦評鑑嚴選!義大利頂級酒莊巡禮》、《走進義大利修道院膳食祕密花園》、繪本《白花之愛》、《大開眼界》、《莫那利的機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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