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週末一直重複播一段在臉書上的影片,與其說影片,應該說是聲音檔。該機師在飛機將抵達香港前,說明了香港正發生的「反送中」抗爭,以及7/26(2019)當天在機場大廳會看到許多穿黑衣的香港人表達其立場。他鼓勵乘客可以跟這些黑衣人交談,了解香港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這段音檔的最後是講廣東話:「香港人加油,萬事小心。」
當天,香港航空界在機場抗議港府對於元朗事件的處理態度,常在各大機場穿梭的旅遊業朋友說:「如果連最愛賺錢的香港機場都表態了,就可以知道現在香港的情勢有多險峻。」過去我對香港人淺薄的認識也是他們很會賺錢、很愛賺錢、很聰明,就像過去華人社會一直以來的習性,只要能平平安安好好做生意,誰當家似乎都不重要。但是,當局勢已經讓人無法平平安安時,再冷漠的人都會站出來。
機師作家馬克.凡霍納克(Mark Vanhoenacker)在《飛行的奧義》裡提到,機師除了例行的降落資訊,多半不喜歡以廣播打擾乘客,就算看到北極光出現,通常也不會廣播,以免吵醒正在睡覺的乘客(我好希望可以因為北極光在窗邊而被喚醒)。回想過去頻繁的搭機經驗,機師廣播不外是飛機起飛時預告這段航程的狀況,途中的亂流警告和請繫安全帶,以及降落目的地的天氣與溫度,語言不會涉及太多凡塵上的事件。飛行就像是讓人暫時脫離地球表面的行為,充滿了真空的時間和抽空的情緒。我記得某年12月31日晚上11點40分,機師報完地面氣溫後,說了一句Happy New Year,那是我聽過機師廣播中最有情緒的語言。
因為機師掌握了全機的安全,機師的廣播一旦說出溫度、高度、時間以外的東西,都非同小可。我曾經兩次搭乘德航,在機師講完氣溫與地面時間後,立刻接著補充:由於地勤罷工,所以各位下機後將無法領取行李,請大家下機後到行李轉盤旁登記寄送地址,您的行李可能會晚幾天抵達,非常抱歉。聽到這樣的廣播內容,乘客除了摸摸鼻子,也無可奈何。
在FB的同溫層裡,許多人對7/26(2019)香港機師的聲音檔表達支持與感動,但不免看到有人表達機師應該以飛安為要,不該有政治立場;或是,機場服務的是全球旅客,不應有特定政治表態等等。我雖然不是旅遊達人,但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也進進出出八十幾個國際機場,機場本身就是政治性的產物,尤其做為國家門面的首都機場更是政治舞台。
儘管許多機場都標榜在這個空間即是連接全球、共謀世界大同,但是機場的運作本來就是政治性的,誰可以來、誰不能來都是政治。更遑論大部分的機場名稱都很政治,諸如蒙古烏蘭巴托成吉思汗機場、巴黎戴高樂機場、紐約甘迺迪機場、甚至桃園機場過去也稱為中正機場,許多機場喜愛用政治人物命名,相對的,用音樂家命名的機場如華沙蕭邦國際機場、里約Galeão – Antônio Carlos Jobim國際機場(知名音樂家,〈The girl from Ipanema〉的曲子就是他寫的)顯得過分脫俗。
若要向國際發聲,機場與機艙無疑是很好的管道。多年前到Air Asia的總部採訪時,他們的行銷總監就提到:機艙就是一個媒體,它賣的不只是座位,還可以賣廣告、賣一個主張。雖然飛機是交通工具,但選擇華航或是選擇長榮,很多時候也是因為消費者支持某些主張,每個選擇其實都是認同的反射。
香港的抗爭已經進入第七個禮拜了,光復元朗行動再次發生警方不當暴力,每個週末讀到香港的新聞都讓人揪心,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才好。我曾經在伊斯坦堡街頭被噴催淚瓦斯、目睹前方投擲汽油彈,那只是一個週末的經歷,我就已經身心俱疲,香港人卻已經連續七個週末在酷暑裡上街、赤手空拳面對鐵了心要蠻幹的政權。
我不是港粉,港劇港片港點都研究不深,也沒有太大的投入。我只是一個過去常去香港轉機的旅人,對我來說,香港曾經是連接世界的起點。當時,遇到長時間的轉機,還會出機場去吃一吃、繞一繞,只是後來想吃的小攤子都被高貴的租金壓垮,我也懶得進香港了,甚至連去香港轉機都少了。
但身邊總是會有香港的朋友、香港的同事、香港來的消息,就算不是特愛香港,情緒也是會被航程只有80分鐘的地方所感染。因為我們和香港靠得很近很近。
香港人加油,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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