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65年歷史的《紐約時報》年度最佳童書是這樣選出來的...──繪本職人賴嘉綾的波隆那書展快報

繪本愛好者的年度盛會就在義大利波隆那書展（Bologna Children's Bookfair），在有著全世界最古老的大學所在、波隆那古城的大都會區裡。用當年信義區尚未開發就有世貿大樓的概念就容易想像，位於市區邊緣的大型建物，看展者與參展者在下班後，無處多逗留，只能前往市區。所以每天「下班」時間等待計程車的人潮排長龍，到最後關卡，還有分願意共乘、去機場或去車站的。

這個展覽館為當地許多行業帶來生意活絡：旅館、計程車、餐廳、商店、藝術發展……人文空間如書店、圖書館、美術館、大學都成為遊客必訪景點。周邊城市也獲益，義大利的文化財本就是全世界旅人趨之若鶩的拜訪重點，據計程車司機說，全年的展覽中就以童書展最重要，也讓大家最忙碌。首先，旅館必會在展覽期間漲價，平日三千元的可能變成九千元呢。

現在，我們就直接進入會場看看——

今年展覽使用了入口主建物與相連結的六幢展覽館，一進門，可看見持續了幾十年的「繪者張貼區」，讓各地來的繪者貼上自己的作品與聯絡方式，期待遇見伯樂。書店區則擠滿了人，精選不同風格、不同語文的童書，讓路過的人有種錯過不再的心情。會場中的演講地點有Illustrators Cafe、Authors Cafe、Translators Cafe、Digital Cafe、Illustrator Survival Corner。數位書籍除了攻占市場也已經有正式獎項，雖然占地較小，但每一個攤位都很有企圖心。另外還設置了許多供版權聯絡、經紀公司交流的區域，主館二樓還有多間會議室。

讓各地來的繪者留下作品與連絡方式的繪者張貼區 （攝影／賴嘉綾）

這場由《紐約時報》主辦的「慶祝年度最佳童書 65週年」講座主持人是Maria Russo，她在《紐約時報》的前主管，就是極出名的文化社群網站「Brain Pickings」創辦人Maria Popova，主辦單位邀請兒童文學史學家雷納．馬可斯（Leonard S. Marcus）介紹歷史沿革，五位來自各大出版社的資深編輯談論與創作者的合作，加上五位曾經得過年度童書獎的創作者進行分享，雖然每位講者分到的時間有限，但這樣的組合前所未見。講座在主館二樓的Sala Nutturno舉行，下午兩點半要開始的講座，不到兩點，整個會議室便被各種語言的觀眾湧進，椅子和地上都坐滿了人。因為當天上午有找不到座位、進不了會議室的慘痛經驗，我以冰淇淋為午餐，一點半就進場卡位，有位子比午餐重要多了。

《紐約時報》年度最佳童書65週年講座資訊（圖／波隆那書展官網）

先不提這些細節，我們來看看《紐約時報》每年如何選出最佳十本童書。獎項的全名是：The New York Times Best Illustrated Children's Books，今年開始，《紐約時報》與紐約公共圖書館合作，即將成立獎項。主持人介紹選書制度的緣起，她說查了很久都查不出為什麼，所以是個不知道怎麼開始的年度選書活動，但其影響力愈來愈大，目前評審採「一位書評、一位創作者、一位學者」的方式。這個獎項沒有「提名」與否，完全根據當年度在美國出版的繪本來評選，對於不同地區如墨西哥、加拿大的作品都兼顧到了（突破凱迪克獎只限美國人的先決條件）。評審們根據客觀的條件評選，當然也因每年不同的評審組合，而讓整體選書氛圍有所變動。

Leonard S. Marcus開講一向準備充分，像個行動百科全書，從古說今，簡述了《紐約時報》年度選書65年來的沿革，他的演講內容已經編寫成手冊，但只發放給現場有座位的人。他表示，繪本現在廣泛被認為是「最後一個被電子書取代」的出版品，而《紐約時報》會不會比繪本更早被取代？有待未來的嚴峻考驗。

火車頭

Olivia

編輯論壇的部分邀請了當今重要編輯與藝術總監，如英國Walker的藝術總監Deirdre Mcdermott女士、Random House的Anne Schwartz女士、我們曾經邀請也介紹過的Neal Porter先生、之前任職加拿大出版社Groundwood也是現在IBBY的執行長Patricia Aldana女士、以及法國青少年選書編輯Vincent Béatrice女士。經驗豐富的他們暢談如何找到「能夠成為經典」的傲世作品，譬如Walker有許多暢銷長銷的作品和作家、Anne Schwartz提起小豬Olivia 作者Ian Falconer首次靦腆的作品發表、Neal Porter旗下的作家不只得過《紐約時報》年度選書，還有無數個凱迪克獎。而許多創作者因為得到《紐約時報》選書進而成為大獎得主或評審，當場就有來自紐約的凱迪克金獎得主Brian Floca（《火車頭》作者），和入選五次選書的Paul O.Zelinsky分享出版經驗。我觀察到，這些創作者和編輯都蘊藏某種讓讀者一眼看到、藏不住鋒芒的氣質。

創作者和編輯都蘊藏某種讓讀者一眼看到、藏不住鋒芒的氣質。
（左起）Laura Carlin、Paul O. Zelinsky、Sydney Smith、Maria Russo、Beatrice Alemagna、Suzy Lee（圖／波隆那書展官網）

那有沒有因為被選上之後成為暢銷書的？當然有，很多書因為入選而起死回生。但也有英國的書在美國入選了，卻沒有引起本國讀者青睞，無法反映出這份榮譽，好比聲勢如日中天的Laura Carlin（《承諾》繪者），她對自己的書尚未成為出版社的暢銷書耿耿於懷，希望對得起大家的照顧。來自加拿大的席尼．史密斯（Sydney Smith）入選三次（2017年Town Is by the Sea〔我家在海邊〕、2016年The White Cat and the Monk〔白貓與修道士〕、2015年Sidewalk Flowers〔路邊的小花〕），而當時他只有三本書，可以說連續三年百發百中！

他說，經常收到的讚美就是「可惜你不夠資格。」什麼資格？當然是凱迪克獎的資格，因為他不是美國公民。

Laura Carlin的《承諾》

路邊的小花

我家在海邊

白貓與修道士

創作多年，出生於波隆那，成名於巴黎，一直是歐洲、亞洲的重點暢銷作家Beatrice Alemagna，2017年才以《無所事事的美好一天》（On a Magical Do-Nothing Day）第一次入選《紐約時報》的年度十本選書，也是同年度美國Society of Illustrators的金牌獎。韓國的Suzy Lee（《來問我呀》繪者）2001年抱著自創的《愛麗絲幻遊奇境》（Alice in Wonderland ）到波隆那找出版社，隔年出版，之後的《海浪》（Wave）與Shadow 以類似概念製作，皆獲得年度選書的榮譽。這些創作者一致認為得獎、入選與否，並不影響他們的創作與生活，但確實有如奧斯卡金像獎對演員的鼓勵那麼重要。主辦單位用心的邀請了義大利、韓國、加拿大、美國、英國的創作者各述其經驗。

無所事事的美好一天

來問我呀

愛麗絲幻遊奇境

影子是我的好朋友

Shadow

Wave

海浪

這一行的人從創作、編輯、出版、版權、經紀，愈來愈細的分工，但其實並不如我們所想像，分工細就會比較精準、順利。這一天最直言的莫過於編輯抱怨「經紀人制度」的存在，事實上，這回觀展我驚訝的發現，在書展期間的波隆那路上，如果招牌掉下來，砸到最多的應該不是創作者，而是經紀人。有時候版權顧問兼任、有時以經紀公司現身、或是離職的編輯也參上一腳……大家都知道創作者的艱難，所以一起抗衡出版社。而出版社最普遍的怨言是經紀人讓創作者多接工作，作品失去水準，當一個通路體系完整的出版社面臨作者另一本不夠水準的作品時，很難維持出版社的聲譽；若再加上出版時間撞擊，創作者也難笑得出來。

而創作者的艱辛，最精彩的莫過於Sydney Smith推崇他第一本書Sidewalk Flowers作者JonArno Lawson，他本身是位詩人，卻願意放棄自己的文字讓這本書成為「無字書」，完全讓圖來展示原本文字想表達的意涵。對詩人來說，外人很難想像這個艱難的衝突。主持人打趣說：「因為他是加拿大人。」引來哄堂大笑，同時也是對加拿大人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