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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下來,回到本來的自己──專訪《行者》導演陳芯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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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芯宜-1
《行者》導演陳芯宜(攝影/ 汪正翔)

陳芯宜形容藝術作品像陣煙。這天,我們以《行者》之名跟她聊天,但更多時候談的是別的。不是彌漫的、奪目的「煙」,而是火種似的,足以點燃些什麼的根源,以及那漫漫等待火生發起來的時間,與渾沌。

行者 (藍光BD+3DVD)(The Walkers)

行者 (藍光BD+3DVD)(The Walkers)

貼身捕捉無垢舞蹈劇場藝術總監林麗珍之創作身影的紀錄片《行者》,一拍就是十年,而起意拍攝的2004年,正值陳芯宜遭逢創作瓶頸之時。

她於2000年完成首部劇情片《我叫阿銘啦》,即榮獲台北電影節最佳劇情片、最佳新導演,並獲邀參加國外各大影展。影片敘述一名「少年仔」奪得百萬文學奬首獎後,再也寫不出文章,淪為流浪漢,藏居在一輛車子裡,身邊堆滿手稿,盡是他採集得來的諸多遊民生命史。《我叫阿銘啦》當年也拿到一百萬的短片輔導金,片中少年仔的宿命,彷彿是陳芯宜對自己往後人生的一則預言。彼時台灣電影景氣低迷,處女作便獲青睞,她坦言頗有壓力,不過26、27歲的她,動念寫新的故事卻苦於想法雜亂,竟一如少年仔遇上寫作瓶頸,甚至墜入憂鬱。2007年完成的劇情長片《流浪神狗人》中,蘇慧倫飾演的手部模特兒一角,憂愁困頓,某種程度上即是她的自我投射。

眼看狀況愈來愈糟,陳芯宜選擇暫且把手邊的幾個劇本擱下,轉而拍攝日本舞踏家秦Kanoko。曾師從秦Kanoko的她直言不諱,「她的容貌完全不符合規範,而且已經40歲了,是兩個小孩的媽,乳房也下垂了,但還是那麼有能量。我需要去找一個破口,因為這世界並沒有太多女性的楷模可供仰望,或讓你知道有別種活著的方式。

什麼是美?什麼是藝術?陳芯宜急於釐清。又適逢國家文藝獎找上她拍攝舞蹈類得主林麗珍,她遂依隨著秦Kanoko及林麗珍的創作路徑,虔心追索,從中獲得莫大能量,內心漸趨穩定。

事實上,對於何謂「身體」,又或何謂「美的身體」,陳芯宜始終敏感。據她觀察,在極度商業資本化的現今,凡事俱已定型,「但這些在80-90年代還在建構中,仍有一些縫隙、可能性,可以長出不同的東西。」慢慢的,舉凡頭髮、眼睛、鼻子、牙齒該長怎樣,什麼都得被規範,讓她感觸特別深。她自認無法被塞入一個又一個框限好的格子之中,以致通過大眾傳媒不斷接收到這類訊息的她不由質疑,「不是這樣子活著的吧?還有別種活著的方式吧?那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我非得端坐著不可嗎?難道不能翹腳、把腳張開?對於那些規範我有點抗拒。

劇場同樣也在談論身體,並藉此實踐藝術。2006年,日本青年舞者Ryuseioh Ryu龍來台演出,陳芯宜看完後,對於什麼是藝術,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龍因腦性麻痺,身體有些扭曲,舞動時,屢屢摔倒在地又一再起身,她看得淚流滿面,「他不為什麼而跳,而是很本質性的為生命而跳舞。我真的在他身上看到所謂藝術的答案,不是很炫麗的什麼,而是為了『表達自己』而跳。

陳芯宜-2
(攝影/ 汪正翔)

關於藝術,歷經十年叩問,去年陳芯宜40歲,好像終於慢慢知曉自己在尋找什麼。這些年,除了追隨秦Kanoko、林麗珍,她也記錄裝置藝術家王文志,以及林其蔚王福瑞Dino等聲音藝術家,幾乎都是受其吸引而展開拍攝。她發現,「好像這些人都在追求同一件事,不管是做聲音、做大型裝置或舞蹈,隱隱約約都在創造一種儀式性的空間,讓人可以進去那個儀式裡面,從中感受到自己,可以完全沉靜下來,回到你本來的那個『我』。

過去於黃明川工作室工作時,陳芯宜曾參與《解放前衛》系列的拍攝,並負責剪接畫家黃進河的片子,片中一段訪談是黃進河談及他尚未通天地,對其中的「道」甚感興趣:「我發現生命裡面的奧妙,生命沒有那麼簡單,我很好奇,我很想知道『我是什麼』。通天地比藝術還重要,我如果沒通,藝術就沒有通。」這段話留下了「如果參透生命,就不需要創作了」這樣的殘響,在陳芯宜心中久久不散。1982年,林麗珍發表舞作《我是誰》,資深表演藝術家陳偉誠評論道,當一個藝術家開始追問「我是誰」時,即意味著他的創作將邁入新一階段。這不僅扣住林麗珍的創作動機,也反映了陳芯宜自身的心結。《行者》前段有兩個重要章節以「母親」、「我是誰」命名,循此輻射開展,足見陳芯宜對於人的來處與本我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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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垢舞蹈劇場《醮》(攝影/金成財)

那麼,當她苦心思索「我是誰」時,關切的又是什麼?「比較是真理或者一個人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這樣講很大,但我對此有高度興趣。或許跟寫劇本有關,你一定要很了解這個人的本質是什麼,他為何變成現在這個人?小時候怎麼了?什麼導致他現在的個性?為何做此選擇?為何講反話?角色在你腦子裡面的時候,必須很清楚他的來源。」本質一詞乍看抽象而宏大,但對她而言,卻不玄虛,「那是追溯你為什麼變成現在的你,當下每一個每一個的選擇造就了現在的你。我也去回溯我為什麼變成當時的我。

現實生活中,弟弟的逝去也開啓了陳芯宜對於人的本質的思量。大二那年,弟弟離世帶給她很大衝擊,讓她開始回溯跟弟弟的關係、跟家庭的關係。由於爸媽太害怕她也消逝,控制的力量轉強,以致她更想掙脫,「當這些束縛來的時候,就會自問,要掙脫到哪裡去?」

陳芯宜的片子裡常見游離之人,從遊民到藝術家,無論是被阻絕在現行體制外、抗拒被收編,抑或心無所依歸,靈魂飄盪不安;是以,要去哪裡、如何令自己安定下來,成了共同的課題。而靠劇場修行、強調每一步都要走得很踏實的林麗珍,恰能給人力量,讓人回到本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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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垢舞蹈劇場《觀》(攝影/金成財)

陳芯宜不無感嘆地說,「台灣有一種很躁動的情緒,一直沒辦法沉下來,電影也是,是否要向商業靠攏?到底要拍什麼?沒有人像林麗珍老師那麼安定。」林麗珍那種把每一次當作最後一次的做事態度,顯現在她對於細節的要求,務求每一環節都做到極致,像這樣從工藝焠鍊出藝術的精神,似乎在逐漸喪失中。「大家都太浮動,沒有一個根的感覺。台灣的文化、精神的根到底在哪裡?《行者》這部片也是要傳達這種精神。

當外在的速度愈來愈快,或許我們都該設法找到一道可以沉緩下來的力量,回到自我的根源,專注其中,同時跟世界展開連結。


紀錄片《行者》預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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