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幾存
《狂野的夜！》內容幻想五位知名作家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間，包括：愛倫坡、愛蜜麗．狄更森、馬克吐溫、亨利．詹姆斯、海明威。這樣大膽、感覺少數作家才敢碰觸的題材，是我翻開本書的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書名〈狂野的夜！〉碰巧是我讀過愛蜜麗．狄更森的詩作中，印象深刻的一首。挖出大學時讀過的這些大師作品，在這首詩的下方，發現自己用零亂的筆跡中寫著：安全，得在經歷危險之後才能夠體會。混亂，襯出真正的平靜。其實，已經不大確定，當年的自己到底從這些大師的作品裡體會了些什麼。說穿了，只剩下一些難以捉摸的「感覺」。幸好，「感覺」有時候碰巧正是最可靠的，因著這些僅存的「感覺」，我才能在仿愛倫坡遺作的日記中讀到：「我是那種天生容易幻想和焦慮的人，常對不存在的事有杞人之憂，對於確實存在的事，卻不夠擔心。」時，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讀愛倫坡時混亂、恐怖和不安的感受。
愛蜜麗．狄更森在奧茲的筆下，成了被一對夫妻購回的等比例縮小複製人，女主人為她精心布置了房間，渴望親近愛蜜麗．狄更森，渴望偷窺愛蜜麗．狄更森在小紙片上所記下的詩句，渴望刺激自己的創作靈感。而男主人冷眼望著自己的太太和這個穿著白衣有如幽魂的女詩人時，心裡又在想著什麼呢？
馬克吐溫爺爺有個祕密的「天使魚」俱樂部，唯有年齡介於十歲到十六歲之間的小女孩可以加入，與小女孩通信時馬克吐溫爺爺的溫柔話語對照著他對自己女兒的無情；七十歲的亨利．詹姆斯拄著拐杖，走進最慘烈的六號病房頑固堅持的擔任義工，在這段時間他的日記上佈滿了紅色墨水的十字架，記載著某種密碼；海明威自殺前尖銳又諷刺的獨白，伴隨著他連自己都鄙視，卻不斷造訪的紛亂回憶……
奧茲模仿幾位大師的敘事和口吻，令人心驚和震撼。這些大師的晚年在作者的刻畫下成了截然不同的故事，文字風格雖不同，但其中描繪作家晚年的失落、壓抑、和其創作背後的掙扎艱難，卻如此相同。在奧茲的刻畫下，他們不只是冠上大師頭銜的作家，他們成了血有肉的真實人物。
〈老爸在克川〉這篇中，海明威在打算自殺前獨白中的這段文字：「句子的組成是一件精確作業。句子的組成類似鋼的組成：看似細薄，甚至脆弱，實際上卻強勁堅韌。」讓我想起在海明威的〈The Snow of Kilimanjaro（雪山盟）〉曾經讀過的句子：「…with the corrosion of the quarrelling, killedwhat they had together. He had loved too much, demand too much, and he wore it all out.」（…在爭吵的侵蝕之下，扼殺了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他愛的太多，要的太多，他已經被消磨殆盡了。）我看著自己當年用筆圈起來的那兩個單字、那精準刻畫心痛的遣詞用字，在海明威的文字裡，我深刻體會類似鋼組成的句子是怎麼一回事。
閱讀《狂野的夜！》是需要一些心理準備的，看著這些大師飽受病痛折磨，窺見他們內心壓抑晦暗的角落，絕不是件輕鬆的事。然而，與此同時，我也不禁想著，能讀到這些大師們的作品，能看見這些耳熟能詳的作家，在奧茲的筆下，以令人屏息的姿態重新登場，絕對是無可比擬，身為一個小小的讀者的奢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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