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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厚心得

真正美好的故事不需要完滿結局,這樣我們才能夠不斷地在心底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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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幾存

每讀完一本短篇小說集,我總會習慣性地在心裡分出一種全憑感覺、全然主觀的勝負:發現自己比較喜歡其中的某一篇故事,比較鍾愛哪一個角色──短篇小說沒說出來的故事常常比說出來的更多,結局也因此更像是個停留,讀完後仍有許多想像,讀完後我們仍要邁步向前。

然而,這回讀完《最後的兒子》裡所收錄的三篇吉田修一早期的短篇小說:〈最後的兒子〉、〈碎片〉、〈WATER〉後,以往的習慣卻讓我十分苦惱──因為,我實在沒有辦法替這幾個故事分出個高下。

〈最後的兒子〉中的男性「我」為了獲得「什麼都不做的時間」,和新宿一家酒吧的媽媽桑,第三性公關「閻魔」過著如新婚夫妻般的同居生活。「我」每天拿著攝影機紀錄著周遭的人事物,鏡頭下記錄了和閻魔的生活點滴、在酒吧裡與結識的朋友們高談闊論的場面、快速一頁頁翻過的日記本、回鄉下老家過年與母親的日常對話。作者借由文字所呈現特殊的鏡頭捕捉,讓為讀者的我們除了觀看,也同時體驗到拿著攝影機置身其中的感受。

因此,對於鏡頭漏掉的那一大部分生活,我們於是也有了瞭解。公園裡的男同志被惡意獵殺的事件、喝醉的閻魔號召著大夥兒建立一個屬於彼此的國家、青春時期對同儕的討好與崇拜對性別的好奇和想望、老家的母親想認識女友的尷尬處境……理應會被歸類為邊緣黑暗的角落、視為頹靡的生活,作者卻用一種不帶偏見的筆觸誠實地刻畫著、關心著。誠實的作者於是塑造出了誠實的角色。「我」一直都正視自己的無能和自私,和閻魔的關係較為低潮的時候,他頻繁地偷竊閻魔的錢、用殘忍的言語和行為製造戲劇性的衝突。他明白自己這些的行為源頭,他說:「想被愛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惡意。」

〈WATER〉的故事背景則截然不同;光是讀幾個段落,便能聽見盛夏裡唧唧的蟬鳴、聞到游泳池畔氯的氣味。凌雲與拓次、圭一郎、浩介三人同是高中游泳隊的隊員。四人共同夢想,就是在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年,參加混合接力賽。

他們各自有著關於升學、關於家庭、關於性別的種種疑惑和煩惱。就在出賽前一刻,這四位情緒正如夏天一樣燥熱的好朋友也不知道哪兒不對勁,一言不和就吵了起來。這群怒氣未消的小夥子們並沒有因此放棄比賽的,每個人氣呼呼地反而因此越游越快,更顧不得稍早的爭執拼了命地
為對方加油!而故事的結尾,就停留在負責最後一棒的凌雲抵達終點時,從水裡抬起頭來,聽見歡呼的那一瞬間。

這三篇角色身分、所處環境都截然不同的故事,都透露了一種特出的風格、某種觀看人們的獨特方式。不論是〈最後的兒子〉裡與第三性公關同居的小白臉、〈碎片〉中失去母親的父子、〈WATER〉中青春無敵的高中游泳隊的隊員,在吉田筆下,都流露著一種充滿力量的特質。很神奇地,從這些故事裡,我們彷彿可以「懂得」他們,即便這些角色的人生是我們這輩子不可能會有的經歷、就算這些故事都沒有一個痛快完滿結局,卻依然令人心滿意足──或許,真正美好的故事並不需要完滿的結局,這樣我們才能夠不斷地在心底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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