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目中的完美偵探,是什麼樣子?
或許你會說,個性要冷靜,要沉著,要能夠見微知著,從蛛絲馬跡演化出整個故事;言詞機鋒、眼神冷冽,對罪案與邪惡有異常的執著,毅力十足;他可以不必像007那麼風流倜儻,但若是體胖頭禿,則難免令人卻步。當然,聰明是一定要的。
但在張國立的《棄業偵探01:沒有嘴巴的貓,拒絕脫罪的嫌疑犯》裡,身負起破案重責的偵探主角馬可,除了執著之外,其他所謂完美偵探的要件,幾乎一項都沒有。聰明?笑話。冷靜、沉著?或許講優柔寡斷比較符合。言詞機鋒?他講話雖然討打,但連鄰居小女孩嚕嚕都爭不贏,還逢上失業與被甩的低潮時期;至於外型……或許就是個路人吧。
馬可個性的不討喜,張國立自己都受不了。「別說讀者,連我都想把他掐死,馬可實在太陰天了。」但也因為馬可是個這麼……晦暗而不突出的角色,更能突顯出他對事件的執著與堅持是多麼可貴──那正是張國立認為一個偵探最需要具備的要項。
「例如丹尼斯.勒翰寫的派崔克,他就像一隻咬到骨頭的狗,一咬到就不會鬆口。偵探一定要有這種個性,不然故事無法繼續。」所以馬可雖然總是東顧慮、西顧慮,有事沒事想很多,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會一路咬到底。而為了輔佐馬可其他不足的偵探特質,警察老宇、前輩阿仙、小女孩嚕嚕,以及其他眾多將故事勾勒得更生動寫實的角色,也就應運而生了。
「寫這本書,有一個基本條件是:沒有人可以單憑一己之力,完成一件事情。」張國立讓角色們一起面對同一件事,以團體之力達陣;在進行的過程中,才會順勢產生情感。「如果一個人做就會很孤單,我不喜歡讓主角太孤單。」是以在率先問世的第一樁案件裡,他另花了相當大的工夫,捏出每個人的形貌;這些人也跟馬可一樣,各有各的缺點,「我必須要讓這些都不是那麼完美的人,一起做一件事情。」
所以你與其說張國立塑造的是一個偵探,不如說是一「團」偵探。他將一個完美偵探所需具備的種種特質,拆解到不同人身上;這團偵探的起點,就立足在他過往的媒體歷程──不論是丐幫、喬幫等各形各色的記者,到警察、黑道、幫派混混,還有那一家流竄著所有大小訊息、宛如基地一般的咖啡館,都是張國立熟悉的點點滴滴。而那些過於繁瑣的描述,無意之間卻鮮活了整個場景,「就像卜洛克筆下的馬修.史卡德,看他不斷地與酒癮搏鬥,還要一直去參加戒酒聚會,既瑣碎又無聊。」看似與案件無關的描述,卻和角色有關,那讓我們因此接受了這個偵探的模樣。於是我們很清楚地在《棄業偵探》裡,看見當前台北的樣貌、親炙記者幕前幕後的生態,凡此種種,既逼真又熟悉,彷彿書裡的某一段情節,正在台北的某一個角落上演,記下了時代的現況,不啻是另一種別具驚喜的寫作價值。這些,也都是張國立親身體驗的過往,「那是我大半的人生。」
形式上,張國立呈現的是偵探小說;但他所重視的,並非案件有多麼詭奇難解、破案過程又能如何機巧曲折。比起這些,他更希望追出來的,是其中的「人性」。「每本推理小說看起來都在破一樁檯面上的案、非找出凶手不可;其實真正的重點,應該是人性能否得到解答。」我們看到的馬可,似乎把重心放在揪出真凶,其實張國立所冀望的,是要他幫嚕嚕面對父母離婚後的新生活,以及當中每個角色之間的情感交流,以彌補現代生活疏離的遺憾。他大笑說,「我想這是這本偵探小說裡唯一的古典主義精神吧。」
預計今年3月,我們將能再度看到馬可與他的朋友們。張國立為馬可打造出五樁事件,以兩年時間陸續登場。寫著寫著,他愈發覺得現代人的感情實在很複雜,複雜到藏了一堆講不出的話。「所以我一路上追的,都會是這種藏在肚子裡的話,」張國立要一路探進每個人的心底,理出那些藏住的一字一言。「因為你講不出來很痛苦,那就讓我幫你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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