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不要親我！》內頁圖
日前網路上出現一張小男孩與小女孩的身體輪廓圖，讓孩子以著色方式，分辨哪些部位他人可以觸摸，哪些部位不可以，例如紅色是不可以、橘色是不喜歡、綠色是可以，這種不用家長開口多說的「教小孩保護自己」圖畫，果不其然在各育兒社群平台「瘋傳」。
我好奇的是，「不可以」和「不喜歡」如何有差異？
以我下個月滿四歲的兒子來說，他的「不喜歡」就是「不可以」，我們也盡量尊重他，才來到地球沒幾年的孩子非常清楚，只要自己不願意，即便是頭髮、臉頰、手指頭都不可以碰，就算是常見面的鄰居、至親如阿公阿嬤也不行。
原分享者也提出他的解釋，他的觀點的確是「任何人要碰你身體任何地方，都要得到你的同意」，但藉由塗鴉了解孩子的想法後，要「進行溝通給予正面思想教育」，不然孩子拒絕幼稚園老師幫忙孩子擦屁股、換衣服怎麼辦？同學不小心碰撞怎麼辦？孩子拒絕爺爺奶奶抱一個呢？讓孩子建立彈性才不會過度保護，他的結論是：「標準答案在每個孩子的父母心中。」
這種看似尊重幼兒、實則為「你的身體界線由我決定」的做法，常見於各種育兒現場，就連我的父母也不斷告訴我：鄰居阿伯阿姆想抱我的孩子、想摸他的手腳或臉，是出於疼愛，是給孩子面子，拒絕是不知好歹。呃，可是我還記得幼年的自己被喝醉酒的鄰居帶到樓梯間捉弄、不肯讓我離去時的恐懼心情，當時我告訴父母時，他們也說：「人家是在跟你玩，不要打壞鄰居感情。」
根據衛生福利部統計，105年度性侵害通報案件受暴人數計8141人，其中18歲以下計5214人占64%，且熟識者性侵比率占74.6%，特別是12歲以下受侵害者，加害者以家屬關係占3成7居多，很多幼兒從小就被家人性侵犯，卻以為那是「正常相處」，長大後才知道不對勁，這些侵害者的藉口是什麼？不就是「你的身體界線由我決定」，我教你怎麼保護自己，但你要尊重我觸摸你身體的權利。成人有沒有辦法跨過這道教養關卡，告訴孩子：「任何人要碰你身體任何地方，都要得到你的同意」？
另外，為什麼只有「不可以」、「不喜歡」、「可以」三種選項呢？對於身體被觸摸的感受，能不能有「好喜歡」？如果是我兒子畫圖，應該就會把整個背部都塗上「喜歡」的顏色，因為他最愛媽媽幫他抓背了！簡單來說，孩子的身體不是地圖，觸摸者是誰？怎麼摸？什麼場合可以摸？都會影響孩子的答案。
難過的絨毛小狗
家族相簿
我想到《家族相簿》中的小妮絲，雖然媽媽一直警告她要堤防大雄貓，但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是親近的瓦堤亞叔叔，她不想被緊緊擁抱，不想握著叔叔的尾巴，不想被抱在大腿上；或是像《難過的絨毛小狗》中的貝堤娜，不喜歡媽媽的朋友對自己做的事，但她只敢說給絨毛玩具蘭朵林聽……
親愛的爸媽，請好好和孩子談談，被別人碰觸到身體時，會有什麼感覺？與他人保持怎麼樣的身體距離，能讓孩子最感到舒適？而這個身體距離，是否會因為性別、熟悉度等因素有所改變，又該怎麼表達讓對方知道呢？
你不可以隨便摸我!
你可以說不：保護自己遠離傷害的繪本
《你可以說不：保護自己遠離傷害的繪本》和《不可以隨便摸我！》都是很好的示範。《你可以說不》列出日常生活中小孩可能面臨的危機狀況，比如迷路時、被陌生人搭訕誘拐時、被親戚強迫玩不喜歡的遊戲時……，孩子可以如何脫逃；而《不可以隨便摸我！》吉米的媽媽哄他上床睡覺時，除了聊天，也喜歡咬咬他的耳朵、用鼻子蹭蹭耳垂，當吉米笑著說「不要」時，媽媽回答：「好。你要我停的時候，我就會停下來，對不對？」然後他們開始討論起「觸摸」和「感覺」這件事。
《你可以說不：保護自己遠離傷害的繪本》列出小孩可能面臨的危機狀況，告訴孩子可以如何脫逃
《你不可以隨便摸我!》透過孩子與媽媽的對話，討論碰觸身體的界線
不要親我!
我想許多孩子和《不要親我！》裡的蓮娜有相同困擾，到底為什麼來到家裡的客人都那麼愛親小孩啊？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有剛吃完東西的嘴巴很臭、鬍渣刺人，重點是——蓮娜就是不想被親！我真想告訴蓮娜：好多成人就是這樣，不認為孩子有說不、拒絕被親吻和擁抱、碰觸的權力。我兒子常常無預警的被親戚、路人或是公車上鄰座的乘客摸臉或頭髮，當我和他一起發出抗議時，往往得到「摸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幹嘛這麼大驚小怪」的反應。我也知道許多爸媽甚至會反過來教訓孩子，「別那麼小氣，喜歡你才會抱你啊！」
《不要親我！》描述大人總有愛親小孩的壞習慣，但蓮娜就是不想被親。
教孩子說「不」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家長必須放棄掉牢牢握住的權威，才能讓孩子明白「我當然可以拒絕別人」，有些敏感的孩子，即便只是被緊盯著瞧，都會覺得不舒服呢，而這樣微妙的感覺，能不能被父母全盤接納與同理？
我要求的太多，讓你很難教小孩嗎？那麼就全家一起來畫圖吧，請你畫出「可以被觸摸處」，然後讓我來好好的摸摸你（捲袖），保證一定能讓你重新認識何謂身體的界線與身體自主權，以及向他人清楚表達自己界線的重要了。
諶淑婷
曾任報社記者，現為「半媽半X」自由文字工作者，偶爾在從小長大的社區賣菜。育有一兒一狗四貓，關心兒童與動物的權益與未來生活環境。合著有《有田有木，自給自足：棄業從農的10種生活實踐 》《餐桌上的真食：用腦決定飲食風景，吃出環境永續 》，以及《遜媽咪交換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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