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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是比較有效率的旅行──「描寫狂」詹宏志的《旅行與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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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李盈霞)(攝影/李盈霞)


「出書到現在,我盡量避免靠近書店,保持20公尺的距離。」詹宏志望向辦公室會議桌擺放的新作《旅行與讀書》,劈頭就說不敢看自己出現在封面上的樣子。而他的照片放上書封並不是頭一回, 1985年由皇冠出版的首作《兩種文學心靈》,收錄他80年代的作品,後續並引發了論戰,「封面放上個人照,我心裡是有點複雜的。」

旅行與讀書

旅行與讀書

新作封面的人像攝影與日本攝影師上田義彥合作,因緣來自封面設計王志弘的堅持。詹宏志說,「王志弘對上田義彥的了解遠遠超過粉絲的等級,為了這次攝影,他第一次出國,他是不敢搭飛機的。」但以人像攝影聞名的上田義彥,近十年捨棄人像攝影,到處流浪拍風景拍旅行,今年10月甫出版的《旅情》即是他的個人行旅紀錄;借用BBC把個人色彩強烈的紀錄片稱為「個人行旅紀錄」(personal journals),詹宏志認為,「《旅情》就有這種味道,25開,不同一般大型畫冊,這書一看就是會在台灣發行的樣子。」近來,上田義彥恰好有重拾人像攝影的意願,遂欣然接受這次的邀約。

上田的工作室位於東京麻布十番,市中心社區裡的一間獨棟樓房,大片落地窗四周落栽植物,打通的透天厝,一層一層變化萬千;「往下走」才是攝影棚,半地下室的空間,是個完全可以控制光的環境。詹宏志說,「上田的工作方法是先跟你聊天,我猜這個『聊天』是他想了解被攝者的面部表情、肢體動作,思考該如何料理這些東西。」當天,影棚打光、背景已設置完畢,上田義彥有自己專屬的8乘10底片,只拍兩個情境,每組20張,前後不超過2小時。影棚全黑,而詹宏志準備的兩套衣褲和鞋子也是清一色的黑,「我頭髮雖然有白髮,但也是黑的,照片卻明顯看得出上衣跟褲子的不同紋理。」到日本時,正逢上田義彥30年攝影生涯回顧展,其中一幅拍的是黑夜中的海浪,沒有光,浪翻捲紋的白細鑲其中;善於處理細微色調,詹宏志的人像照與這張大海的照片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上田義彥工作室準備肖像拍攝(提供/新經典文化)

read more:《旅行與讀書》封面攝影師上田義彥短訪 


《旅行與讀書》所錄的文章,大多是詹宏志3年前寫就的,最早一篇〈吟誦奧瑪.開儼的地毯商人〉寫於7、8年前,最近的一篇是〈兩個羊頭〉,「但這些旅行都發生在10年以前。」問及有沒有寫小說的慾望?他斬釘截鐵回答,「沒有。寫小說的念頭一定有,但我認為自己並不適合。」求學時期,詹宏志寫小說也寫詩,卻也認定與其同時創作的朋友們,許多人比自己更有才氣,所以選擇另外一條「寫理論」的路。他的《創意人》《城市人》大受好評後,原接續的是《旅行人》,一本關於旅行「形上學」的書,大綱都有了,「但我有更大的企圖,想把幾百年的歷史等等的全都搞清楚。追溯源頭,沒想到忘路之遠近,一回頭,十幾年就過去了。」

(攝影/李盈霞)(攝影/李盈霞)


寫旅行文學理論這件事,在詹宏志腦中盤旋已久,直到《壹週刊》專欄邀約。他表示寫專欄對自己是個考驗,如何選擇自己能寫、讀者又勉強可讀的題目?「當時在 《壹週刊》服務的很多都是我前《明日報》的同事,我誤人前途,是無法拒絕他們邀稿的。」當時,有兩個書寫題材不斷拉扯,「我一直想寫1960年代的台灣, 就是我的童年,但年輕人可能不感興趣,便改寫旅行中的『某個時間』。」這些有旅行影子的文章,後來收在《人生一瞬》《綠光往事》;但專欄一期2千字的篇幅無法滿足詹宏志,「那不是我真正的樣子,我是個非常囉嗦的人,我想像個朋友放開來說,以連載的方法把一個故事從頭講到底。」

「我是個描寫狂,我喜歡寫細節,彷彿如臨現場,這是我有的慾望。」詹宏志點名同樣有這種傾向的「電影007系列」原著小說家伊恩.佛萊明,「他絕對是個描寫狂,小說裡龐德女郎身體細節清清楚楚,卻各有殘缺,像是跛腳,改編成電影就都沒有了。」電影《第七號情報員續集》的原著《俄羅斯之愛》一開場,一名俄羅斯殺手躺在泳池邊,從頭髮一路寫到頸部的汗毛,一整頁只寫一個躺著的人。「伊恩.佛萊明建構的007世界是栩栩如生的,他的描寫能力,在我求學時期的閱讀經驗中起了很大的影響。」

暗星薩伐旅

暗星薩伐旅

作家身分之外,詹宏志更為人認知的是超卓的趨勢觀察力,他曾為馬可孛羅出版社規劃「當代名家旅行文學」和「探險與旅行經典文庫」書系,前者挑選60、70年代以後旅行文學作家的重要作品,像是保羅.索魯《暗星薩伐旅》,而「探險與旅行經典文庫」則是廣義敘述旅行文學所發生的歷史,意即「大旅行敘述」──誰去了哪裡?第一個去的人是誰?詹宏志表示,「探險與旅行經典文庫」所錄作家,是旅行史上有一定位置的人,少部分收錄旅行文學旁支,例如航空文學。

「航空文學指的不是現代的飛機,那跟這個世界是沒有接觸的。」他解釋,現今的旅行從這個機場到下一個機場,而以往的航空文學,寫強風吹拂臉龐的觸感,駕駛員的眼睛就是偵測儀器,看見日月星辰。開著小飛機,飛高了會冷,雲撲面而來會看不見,雖是航空文學,仍以身體丈量著世界,「飛行是身體跟這個世界的搏鬥,但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詹宏志特別收進幾本這樣的書,是希望讀者不要忘了什麼是逝去的年代,「航海文學、登山文 學、航空文學、狩獵文學都是旅行文學的一支,這些在現代已經沒有了。航空文學到聖.修伯里就停了,宮崎駿勉強是個對航空有敏感度有了解的人,其他我認為是沒有的。」

(攝影/李盈霞)(攝影/李盈霞)


文字,仍是詹宏志想像之起源,「我沒有別的興趣,也沒有別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看書,想像作者在他的時代跟當下的情境,到底要說什麼?

相對讀書而言,旅行能做的很有限,「讀書是比較有效率的旅行,旅行是比較昂貴的讀書。」而他在《壹週刊》專欄書寫童年往事的系列,以個人回憶的方式書寫60到70年代初的某種青春殘酷物語,「鄉下年輕人無路可出,要把精力發洩在某些地方。」他說自己回到讀書的路上是幸運的,當年一起打球的同輩,出了球隊、進了社會,幾乎沒有人有機會回來,「這些年少時期的朋友因為混黑社會或從事高危險勞動,一一接連死亡,這讓我驚心,我們的社會顯然沒有足夠的寬容度。」

經由回憶,從童年那個孩子的視角出發,詹宏志透過讀書,實踐旅行,得以理解他人的人生,將故事轉化,變成自己世界的一部分。


〔詹宏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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