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獨白
誰的家都不在了以阿衝突的細緻矛盾
作者:莊瑞琳 / 2012-12-14 瀏覽次數(2489)
為自己重建避難所
或許是因為安穩的生活難得,房子(阿拉伯語為byat)對當地人有很大的象徵意義,在隨時可能更動的國界,自家房子成為唯一的避難所,於是我們看到今年採訪殉職的紐時記者夏迪德,雖然在美國出生長大,但仍受到黎巴嫩祖宅的召喚,回到馬亞永重建被以色列火箭炸出大洞的祖宅,寫下《石頭之屋》一書。於是我們看到巴勒斯坦人權律師薛哈德,哀嘆以色列屯墾區對巴勒斯坦地景的消滅,與妻子蓋了一棟自己的房子。然而個人的重建抵擋不了歷史的一去不返,如今夏迪德家族已在全世界各奔東西,薛哈德也只能透過一次次漫步,記錄被以色列的高架公路破壞的山谷與溪流。
被疆界撕裂的黎凡特
透過書籍的閱讀,彌補了中東人民長期在國際新聞的扁平形象,我發現,他們家族命運的悲哀,國族與宗教上的彼此衝突,原來愈是沒有非黑即白的答案,我才離中東又更近了一點,比如以色列作家奧茲的自傳體小說《愛與黑暗的故事》,描述離散在歐洲的家族回到建立的國家後,卻始終與地中海東岸的黎凡特文化格格不入,奧茲的祖母老覺得到處都是細菌,母親則是在以色列建國三年後吞安眠藥自殺身亡。奧茲心痛寫道,歐洲的納粹要他們滾回巴勒斯坦,但回來後,卻被阿拉伯人攻擊說是歐洲將垃圾往這裡倒。
然而以阿衝突的根源,阿拉伯人與猶太人倒是有著共識,夏迪德就說,鄂圖曼帝國崩潰後,這片原本沒有國家的土地,過去藉由歷史、傳統、氏族與商業連結的地方,在第一次大戰後改由英法強權劃定疆界,於是馬亞永從屬於敘利亞變成了黎巴嫩;過去和平共存的基督徒、穆斯林與各種教徒,就像水泥花磚拼出的燦爛花紋,但一九四八年以色列建國後,只剩彼此劃傷的碎片。奧茲也寫道,是歐洲用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等手段壓迫阿拉伯人,也是同一個歐洲迫害猶太人。不過這樣對歷史根源的清醒認知,仍不足以形成和平的堅實基礎。
以阿的現代性矛盾
深一層來看,以阿之間的矛盾其實不只在宗教、種族,更在現代性與國家競爭的矛盾上,夏迪德就提到,曾遭以色列占領十八年的黎南,在以色列撤軍後,當地民眾卻懷念當時的生活,甚至覺得那是馬亞永最好的歲月,因為水電免費,找得到工作,雖然人們仍不願意為了賺錢忍受占領。當地人也會看著對面的以色列城鎮美土拉,羨慕人家有社會福利,有漂亮房子,脫口說出:「以色列多美麗。」薛哈德也面臨同樣的矛盾心情,一次在漫步途中,他被猶太青年挑戰說,猶太屯墾區反而是在保護巴勒斯坦,否則到處都是阿拉伯人亂丟的垃圾,而且以色列也為偏遠山區供水供電,帶來進步的生活,讓薛哈德啞口無言。
歷史終究是無法逆轉的,中東也不見得永遠都是這個世界的悲傷布景,經歷一、二次大戰後民族國家建立的陣痛,在巴勒斯坦趕上獨立建國的末班車之後,也許終究會摸索出擺脫歐美操弄的互動規則,重新重下和平的橄欖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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