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皇冠文化提供)
在電視節目《非關命運》裡看見的鄧惠文,談話總是邏輯中富含條理、親和不失體貼地解析來賓們千奇百怪的疑難雜症,其冷靜與感性兼具的態度,彷彿再怎麼聳人聽聞的遭遇,對她都早已是見怪不怪的家常便飯;也不免讓人心生欽羨地想:成熟理智如她,一旦談起戀愛,不管遇上什麼問題,應該也都能像她建議他人那般輕鬆俐落地迎刃而解吧?
「我是那種從鬼門關裡翻過好幾次的人,不管是對感情或是對人都一樣,」鄧惠文笑笑地帶過這個問題,「我笨的時候比人更笨,如果再來一次,搞不好我還是一樣笨。」
嘲弄自己在關係裡「笨過其他人」的鄧惠文,身為精神科醫師與心理治療師,在其專業醫學領域上,面對著一個又一個在痛苦關係中翻攪的個案,有時候感同身受,有時候沉重無力,更多時候,她看見的是人們對關係認知的誤解。「個案最常來諮商的內容,無非是『為什麼我遵照了傳統的、正確的觀念,但我的關係卻還是不順利?』」──舉凡「我一心一意地付出,對方為什麼不知感恩?」「我對他那麼好,他為什麼要拋棄我?」這些問題,都是人們在愛裡面反覆地詢問別人、反問自己,甚至詰問對方的鬱悶,也是鄧惠文最常聽見的困惑。
「每個人在對關係產生迷惑的當口,總覺得不是對方不正常,就是自己不正常。」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對方決定離去、或是愛上別人的事實。「但每段關係都有它『非常態』的地方,都有與我們預想不一樣的非常時期。」鄧惠文感嘆道,在我們成長過程中,對關係複雜面的訓練以及對情感處理的教育,著實少得可憐;甚至我們只懂得禮義廉恥、忠誠責任、用心付出必然會有好結果等價值觀。可是,把這些道理放到在關係上,不但不適用,甚至會帶來更難掙脫的泥沼。鄧惠文解釋,關係本身是一種人性的反映,既是人性,就沒有所謂的對錯、應該與正常,而需要以非常的、不一樣的開放心胸來理解。
但因為「愛」有說不清的特殊性,我們總是用矛盾的標準在行事──明明知道要用腦思考,臨到頭來卻往往只讓心來主導,造就了莽撞的局面。每個人都說要勇敢追求愛情,以此為人生第一要務。「但我認為最需要的不是勇敢,而是謙卑。」所謂的謙卑不是要自己事事妥協、委曲求全,而是我們都必須承認,在愛裡面,自己可能會犯錯──我們可能會看錯、會做錯、會感覺錯;我有可能不瞭解別人,更有可能不瞭解自己。「如果缺少這種謙卑,談起戀愛很容易讓人變得狂妄。」在狂妄的作祟之下,一旦鎖定某個對象就非卿不可,且獨斷地反問對方怎麼可以不愛我,毫無一絲彈性空間;甚至為了得到這段關係,什麼條件都願意妥協說OK(可心底都不OK)。永遠都不肯張開眼睛去看到底問題出在哪裡,總讓自己淪為最後的悲劇主角,詮釋得淋漓盡致且樂在其中。「如果你的人生觀這麼單一而狹隘,對愛又有這麼驚人的『勇氣』跟執著,被你愛到的人不是死路一條嗎?」
「追愛不該是作賤自己,在愛裡謙卑也不等於自虐。」戀愛的確是要用「心」談,但現實裡很多事情不是心就能解決的,還需要腦的存在。話聲方落,鄧惠文無奈地嘆了口氣,「很多人在感情中總是任直覺引導,故意不用腦也故意不思考,結果一再重複同樣的悲慘模式。」就算他/她表面上理解了造成自己痛苦的原因,卻總是說身不由己,死都不肯自己用腦去想,把理性跟感性徹底分開,然後任性妄為。
鄧惠文強調,感情當然需要順著感覺走,絕對不是可以單用思考來解決的事情,但是每個人的直覺開發程度不一樣。「儒家說七十歲才能從心所欲不逾矩,你到了那個層次嗎?」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花這麼多的心力去淬煉自己的心與直覺,導致自己直覺認為「非他不可」的對象,往往只是過去陰影鬼魂的附身,「並不是你真的開了天眼、聞到真命天子的味道,那是需要經過磨練的。」如果你總是順心行事、讓直覺掌握發言權,但直覺又總是帶來不幸,「可不可以拜託你稍微委屈一下、暫停下來思考一下,不要一直堅持自己就是這樣、永遠都不會變。」很多事情都可以改變,只要自己願意。這雖是老生常談,卻是不變的事實。
「很多人都會幻想心理醫師會說出什麼祕訣,只要那句話一講開,瞬間就會帶來一個徹底的轉變,往後的感情也都跟著順順利利。」鄧惠文搖著頭說,「沒有這種事。我們只是一股幫你跨過去的力量,有些事情你要自己想。」愛是感覺、是情緒,是一種令我們迷醉的永恆;但再怎麼美好的愛,依舊飽藏著人性的現實與考驗,那都不是我們一股腦地「以愛為名」,就能一路輕騎過關達陣的。
〔鄧惠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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