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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時尚蛋骨頭】高翊峰:一座島嶼城市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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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翊峰專欄
 
日前,在一場雜誌出版面臨數位載具「突變衝擊」的產業論談會議,我聽取到國外趨勢分析家一句特別的話:不要新瓶裝舊酒。這句漸漸也開始老去的話語指涉,是請雜誌與出版業者思考新時代的衝擊,在紙本轉換數位平台時,只是把原內容PDF化,置於App Store平台,並不能改變頹勢。因為,讀者並沒有獲得新的互動感受。這種新式的市場感受互動機制,決定了出版與雜誌等內容媒體商的存活與否。然後,在另一場次,另一位日本資深編集長,在對談中丟出另一段,又讓我再三咀嚼的想法。他說:「我們確實要往eBook的方向前進,不過請先把過去已經製作出來的、『還可以再販賣十年以上』的產品,整理出來。未來,我們要賣的產品,還是那些『值得』再販賣十年以上的內容……」

這兩段話,反覆思考,都很經典,也足夠曖昧。這一前一後,前者比較傾向雜誌刊物,後者比較關乎內容書本,差異看似些許,實際上是端午粽子比防波堤的消波塊「粽子」,只有形體相似而已。但為了方便討論與被質疑,在可能的篇幅裡,我試著丟出個人的思索路徑。

在與一位作家友人wolf聊天時,我說,未來,有一天,當某位旅居北京、新加坡、吉隆坡、香港、首爾,或是沖繩島的台胞,在某網站(我指的不一定是博客來),訂了苗栗的東方美人茶、台南連德堂的手工烤餅,以及一本華文作家的小說,確定訂單的隔天,分設在廈門、高雄、釣魚台等地的轉運倉庫,便開始包裝發貨,再配送到城市最近的物流,第三天午後,這位旅居在外的台胞,就可到樓下的加盟合作的雜貨鋪便利商店,取貨,回家沖茶、配味噌口味的老味餅乾,然後翻開小說的第一頁……這不一定是科幻小說的假設,也可能是近未來的想像。我以為,因為想像,未來才在那裡,並以一種速度靠近。

高翊峰2
(攝影/高翊峰)

我私下相信,台灣做為一座島嶼,在近未來的全景式數位建構完全後,島嶼只剩城市。從這樣的城市島出發幅射隔海的其他陸地,這個網站(真的,我暗示的不一定是博客來)的角色,就變得十分特異──一座島嶼城市的可能性:透過網站來座標城市化進程的島嶼。

我曾以新加坡和香港對等島與城的想像,但都無法以此發展出我想像的小說空間。它們都不是儲存有我日子的島。請容我像一位小說家那樣自由雜想,不這樣,文字敘事經常無趣,容易死去。以上述兩則曖昧經典,假設:數位化是酒瓶,雜誌與出版內容是酒。那麼酒瓶已經燒製完成?酒已經發酵完整並過濾乾淨了?魯莽的我再多些粗糙的延伸展論:島嶼是酒,數位化是瓶子。那這座島嶼陳年的時間,已經酒體厚實、風味層層地凝釀成一座城市?冷卻後的瓶子,如預期出現足夠也適合裝載數位訊元的形體?

酒是需要向天使借來時間的,瓶子的外觀形狀,經常決定了美感與瞬間的味道想像。日前,碰到一位在加州擁有一座葡萄莊園的Mr. C,他是已經退休的科技產業人,在加州Old Bailey vineyard栽種自己的葡萄,偶爾釀一些自己喝,大多是割愛給Napa valley附近釀酒商。他的葡萄批價都比鄰近莊園的貴出許多,但還是有人排隊收購,原因單純也複雜:他降低葡萄的預期採收量,控制在其他面積等大莊園的二分之一左右。這是一種減的思維。閒談間,Mr. C說到他在一次少有參與的、品酒會上的觀點,我試著整理並如此描繪──面對一支巧遇的新酒,至少買三瓶,不是為了收藏,而是為了喝她。一支喝她年輕的活力;等十年,再喝她的中年;再十年,喝那最後安靜下來的她。如果不是這樣,他不覺得真正認識了這支如女人的酒,可以評斷她什麼……這番話,是不說與等待的藝術。 原來,說說一瓶葡萄酒,就值得花費一輩子。這讓還存有躁進的我,感覺羞愧。

我知道「數位化」正推著時代向前奔馳,只是,在以0與1溝通的過程,我們可以再多一些減法考量?能否再向天使多分享一些時間,用於等待陳釀?特別是領先的車頭們,應該記得車子天生就有煞車系統;打打左右方向燈,可以提醒隨後的車隊;偶爾來個緩慢迴旋,其實也挺優雅的。即便不這樣想,來個反方向、逆市場邏輯:當九十九家出版社都完全數位化、將內容極具互動感輸向新載具與平台之後,那唯一的一家紙本出版社,會不會變成珍貴與獨大的托拉斯?發出更多的年終獎金?寫到這,我突然對那本被網購的華文作家的小說內容、裝幀設計,乃至於訂購它的海外台胞的身分、閱讀習慣與網路社群結構,感到無比的需要再分析,再深思……(至於那位華文小說家會不會是……我就沒那麼特别堅持了。)

可能真喝多了,抱歉,丟出如此曖昧敘事。我那不足四歲的領導人會牙牙笑我:只丟問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樣……很弱耶。還好,我可以這樣迂迴抗辯:親愛的孩子,這些提問,如同小說,不是為了給予解答的。我是寫小說的耶,可是天賦的無解決能力人啊!

依舊是,日前,我在TechOrange閱讀戴先生專訪老貓先生的〈出版社一定要變成網路公司〉。這篇採訪文如針般逼近做為雜誌編輯的我。麥克魯漢的那句經典──Media is the message──在如此數位時代,媒體形態與內容,也開始充滿曖昧的無限詮釋可能性。做為媒體與內容工作者,需要提供可能客觀訊息,抑或要提供市場需要的內容?相同的另外一個自身課題,做為小說創作者,需要提供極個人式的主觀敘事,或者讀者可能偏愛的故事?這兩道提問,消極的,無解了。從釀酒到裝瓶中間,中介謎樣的消費座標。酒與瓶子,因此曖昧。在「如何數位」這樣無標準定位指南的年代,認知堅定,時常並不政治明確;永遠保持謹慎的曖昧,或許更有機會穿越過烈的潮流。當然,這可能只是虛構小說的人的曖昧藉詞。

如果假想,只是假想,釀酒人只釀酒,不裝瓶;燒瓶人也只靜靜等待火,願力吹出不等規格的瓶身;而想喝酒的人,得尋覓自愛的酒壺、葫蘆、玻璃瓶或是軍備鋼杯來買酒。這樣假想,不知媒體出版會往什麼方向奔馳過去?一座島嶼城市的可能性……我酒還喝得不夠,得再開另一瓶小說,才能精準地胡言亂語。

〔延伸閱讀〕
老貓學數位PLUS
老貓學數位PLUS
《老貓學數位PLUS》






幻艙
幻艙



高翊峰
做過調酒師、廣告文案、編劇,也做了十多年雜誌編輯。得過一些文學獎和編劇獎。目前在《GQ》擔任副總編輯,並繼續維持寫小說的日子。出版了《一公克的憂傷》《奔馳在美麗的光裡》《肉身蛾》及最新長篇小說《幻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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