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嚴
你會選擇用什麼樣的方式向你的文學偶像致敬？寫一部歌功頌德的傳記？還是倣效大師筆調寫成另一部出色的著作？古巴作家李奧納多．帕杜拉卻不是如此，他虛構了一樁歷史兇殺案，選擇用一種近乎毀滅的方式，去揭露他的文學偶像──海明威最衰敗、頹廢、醜陋的一面，甚至讓這位二十世紀的美國文學巨擘掛上殺人兇手的罪名。在《再見，海明威》中，我們看到了那份愛恨加交的矛盾情緒。
再見，海明威
故事的開始源於一具在古巴哈瓦那海明威故居裡被挖掘出的骨骸，經專家鑑定，死者為一名年約六十歲的白人男子，FBI探員，身上遭到兩處致命槍擊，死亡的時間正好與海明威居住在此的時期重疊，最可疑的兇手，就是海明威本人！退休警探康得被派來協助偵辦此案，這樁突如其來的殺人事件重擊了他的心靈，也使他回憶起四十年前與海明威的偶遇……
五歲的康得站在碼頭邊，目光停留在那個戴著綠色玻璃眼鏡、留著濃密花白大鬍子的老人身上，靜靜看著老人和一位紅皮膚的男子說話。老人走路的樣子很自信，但又散發著莫名的傷感。爺爺對他說：「他就是海明威，那個美國作家。」正當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小康得看到作家坐進了一輛黑色轎車，在車窗裡朝康得和爺爺的方向做了一個道別的手勢。這幅景象深深印在康得的腦海中，他知道海明威並不是在跟他道別，但他在空中截住了這個道別，並大喊著：「再見，海明威。」同時看到那個人微笑作答。多年以後，康得開始沉迷於寫作，海明威在他的文學心靈裡佔據著最重要的地位。
一位視海明威為文學偶像的退休警探，曾經那樣的崇拜，又曾經因為海明威背叛朋友而深深失望過，基於這種複雜的心情，他告訴自己必須去還原這樁兇殺案的真相。在追查的過程中，康得舊地重遊，逐步造訪了海明威常去的各個角落：故居守望田莊、鬥雞場、碼頭酒吧、骨牌桌、球場等等，感受海明威的氣息，想像他在世時的模樣。從海明威的雇員舊友口中，他慢慢瞭解了一些事實，經過抽絲剝繭，最終也為海明威殺人事件找出了一個最為合理的解答。
這是一個文學性濃厚的類推理作品，字裡行間有一種古巴的特殊氣味。作者用真實與虛構、現在與過去交錯的手法，雙主軸進行，一邊是現代的康得，一邊是四十年前的海明威，作者在虛構的故事中加入大量真實記載，以這些史料來揣摩海明威晚年的心境，並重新拼湊出他的樣貌。然而這個樣貌並非身為大文豪英雄式權威的一面，反而明白道出他晚年創作力衰退，身體破敗的窘境。他無法再去鬥雞、狩獵、飲酒作樂，自信驕傲的氣魄不在，最終選擇以獵槍自盡。這個不完美的形象或許令人幻滅，卻真實得讓人傷感。
海明威長期居住古巴，美國人懷疑他是共產黨員而防備他；雖喜歡古巴這座小島但無法視為其根，也始終沒有真正愛上它。美國人愛他又恨他，古巴人亦是，在美國與古巴之間，他找不到身分的認同點。在《再見，海明威》中，處處可見這種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一方面讓海明威醜態盡出，一方面也借康得之口指責FTI的監視所對他造成的傷害，而這樁兇殺案最終亦突顯了海明威重情的一面。
「那些醫生想要讓他忘掉那種逼得他快發瘋的被迫害妄想，但他們得到的唯一結果卻是燒糊了他的大腦……他們活活殺死了他。海明威不能再寫作了，因為他的一部分記憶也隨著那個所謂的妄想症一起被清除掉，而沒有了記憶就沒辦法寫作。」無法寫作的海明威，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失去了創作生命也失去了意義。作者為海明威晚年失去創作力做了解釋。《再見，海明威》除了向大師致敬之外，更是作家對這位一代文豪的心疼與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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