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 Waits 是台灣文青與搖滾死頭的最愛
酒店打烊，走人吧。
1973年，一張昏暗的專輯封面，年方24歲的Tom Waits懶洋洋靠在鋼琴上，上面放著堆滿菸屁股的菸灰缸與一杯絕對是威士忌的玩意兒。
它宣告「酒店打烊，該走人了」，也宣告Tom Waits降臨世間。
《滾石雜誌》史上500大專輯每隔幾年就會更新一次，《Closing Time》有時在榜內，有時掉出去，完全不影響它在美學上的地位
這張《Closing Time》是所有Tom Waits死頭初識他的作品，如今已42年，你問我們「為什麼愛它」，我們張口，卻發現言語遁走了。
它宣告某種個人情調，我們稱之為「Tom Waits風格」的誕生，融合beatnik、黑街暗巷、爵士、藍調、民謠。它的每首歌曲都是小品，沒有Tom Waits後來的史詩氣勢、音響實驗、噪音擷取，甚至未能預告Tom Waits後來的bull-horn效果器加持過的粗礫唱腔。
換言之，它既不原創，也不挑戰你的耳朵。是煙霧瀰漫、沙啞落魄、傷感到瀕臨煽情邊緣的Tom Waits風格，召喚出潛藏在你我心裡那種「酒店打烊非得走人」的遺憾惆悵失落與空無。
如果你查wiki，會發現樂評人Daniel Durchholz如此形容Tom Waits的聲音：「像浸過波本威士忌酒缸，再放入燻房風乾數個月，放到馬路上，讓車子輾壓過」。
注意Durchholz那種「愛入心肝」的評論語氣，再回頭去看上文的最後一段。我們是不是很像？你跟我們又是不是很像？也就是說，Tom Waits之於我們的意義是他的聲音所挑起的私情愫，是他營造的氣氛投合我們對頹廢世代、虛無人生的想像。換言之，如果你不是個小知識分子，也不會這麼愛上他。而當你遇見另一個也愛Tom Waits的人，你簡直恨不得撕掉他（她）那張「文藝假掰」面具。
至少，我是如此。
來，這首〈I Hope I Don't Fall in Love with You〉描述一個無聊男子在酒吧與某個寂寞女子的眼神交會，想勾搭她，又遲疑，「害怕對方會愛上他」，如此一番，時間過去，女子走了，歌曲結束，他來不及搭訕，卻發現「自己已經愛上這女子」。
這種毫無緣由的挖心掏肺、毫無必要的俗爛煽情、毫不靦腆的自我耽溺，構成一種奇特的Tom Waits情味，那就是「史詩般宏大的無謂哭么」，因為如此無賴，所以我們愛上了。
你很難為這張《Closing Time》做歷史評價，它未能預告Tom Waits後來那種「五花八門」、從前搖滾樂時代一路混合到工業音樂（industrial music）的前衛風格，但是你也很難抵擋它的魅力。
Tom Waits的偶像是Bob Dylan、Lord Buckley、Jack Kerouac、Louis Armstrong、Howlin' Wolf與 Charles Bukowski，他們分別是民謠詩人、獨白藝人、垮世代文學大師、爵士樂大師、藍調先鋒與敗德作家。
Lord Buckley（上）與Jack Kerouac（下）同為Tom Waits的偶像，可以預告他後來那種五花八門、強烈劇場風格的音樂。
這些人的影響力融合起來構成Tom Waits的文本。當你聆聽Bob Dylan、Led Zeppelin、Van Morrison、Janis Joplin……你是在聆聽一個時代，當你聆聽Tom Waits，你是在閱讀這個人的文本。初時，他用傷感煽情的眼光帶你走遍黑街陋巷，後來，伴隨著音樂類型的不斷膨脹，他把看見的東西變成一齣戲劇，有時是百老匯級的大型製作，有時是猛望自己肚臍眼的小劇場。
一切都發跡於這張破爛鋼琴酒吧的自溺呢喃。可是，當時你不知道Tom Waits會變成這麼大。說實話，我們只是擋不住他天生的旋律感、強大的自戀人格、細膩又精簡的配器風格（要感謝製作人、Loving Spoonful樂團的Jerry Yester），混合了菸與酒的傷感又傷感又傷感。
來，在夜月下號啼、好像叫春貓被踩到尾巴的〈螺絲〉（Rosie）。
《Closing Time》跟Tom Waits後來的所有作品一樣，沒大賣，但每個年代都有它的小眾追隨者，Eagles、Bette Midler等大牌歌手都翻唱過其中作品。
率先被翻唱的就是這首〈Martha〉，翻唱者是Tim Buckley，翻唱時間與《Closing Time》出版同年，只能說他好眼光。
這首〈Martha〉是我的最愛，因為它啊，完全標示Tom Waits敘事風格。無聊的已婚男子＋40年後不忘往日情＋打電話給已婚女友（已經變成老太婆）＋叨叨我當時真的很愛你啊＋那段詩與玫瑰與散文的時光啊～～～
因此，你知道，媽的，Tom Waits懷念的哪裡是昔日女友，是「青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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