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台灣喔，不是中國。」看到前台拿著我的護照填寫住宿單時，忍不住脫口而出。
「喔！」她給我一個理解的表情。然後在國籍那一欄，加註：China/Taiwan。
不喜歡她這樣寫，但也懶得爭論，誰教我們的護照就是這樣不清不楚、曖昧不明，某個簽證官在工作之餘跟我聊起台灣護照，他很誠實地說：「為了證明是台灣，新版的台灣護照在封面加印了TAIWAN，但我們都還是只看內頁啊！封面是你們安慰自己的。」而加註台灣的護照和舊版護照在世界各地流竄時，難免會讓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海關人員感到困惑，護照形式的多樣，不免令人懷疑其真偽，最後為難的就是旅行者，有很大的機率會站在陌生國度的海關面前很久。
每每下飛機，過海關，都會有一種忐忑，明明知道進入這個國家持台灣護照是可行的，但還是會懷疑這本護照的分量。有一次跟一個旅行團抵達了阿爾巴尼亞的提拉娜機場，隨著排隊的隊伍漸漸接近海關的小窗口，同行者焦慮地問起：「不曉得我們的護照有沒有問題？」、「那個阿兜仔看得懂台灣護照嗎？」、「要塞錢嗎？」甚至有人再次審視入境表格，膽怯地問：「國籍這一欄到底是什麼？寫China會不會比較沒問題？」倒數著還有幾個人頭會輪到自己，四、三、一地數著，心情像是要接近照妖鏡，立馬驗出這本護照到底威不威。
相對於隔壁隊伍拎著大英帝國護照，優游自得滑手機的旅人，自己的焦慮就像準備去被驗明正身的小媳婦。看著先行者的背影，揣摩他被問了什麼問題，再瞄小玻璃窗後的制服人一眼，他把護照從前翻到後、再從後翻到前，再看了眼前的台灣人一眼，接著，就是我每每看到都覺得很不安的畫面：他站了起來，和隔壁的另一個海關嘀嘀咕咕，然後兩個人又把護照翻來翻去，必要時，還會拿起電話，嘟嘟噥噥一陣子。
隔壁排的人龍愈來愈短，但這條台灣團的隊伍似乎沒什麼動靜……。通常，在「不會無法入境吧？」這個念頭要竄出時，會聽到玻璃窗後「砰」的蓋章聲，然後第一個通過的人往往興高采烈地回頭看著大家，比著YA的手勢，好像戰勝了大魔王。
台灣護照愈來愈好用，但模糊的國家定位，讓這本護照總會挑戰灰色地帶（圖/黃麗如提供）
根據外交部今年（2015）四月的說法，台灣護照目前在140個國家和地區享有免簽、落地簽證或簽證便利待遇。照這個邏輯，我們可以自由自在進出很多國度，但台灣獨特的身分，讓我們在進出陌生國度時，往往多了一種對自我身分的忐忑。「背包客棧」上多的是教人如何順利入關的攻略，儘管那個關口明明就是外交部公布可以免簽進入的關口，但我們依舊需要攻略。
去年帶著家人造訪克羅埃西亞前，我還是跟著網路上達人的連結，把克羅埃西亞外交部提到台灣入申根國家免簽的公文找出來，在密密麻麻的條文中，找到一行小小的字：ukidanje viza za nositelje putnih isprava s područja Tajvana (NR Kina)，對照google克羅埃西亞文翻中文後，確認應該就是這條無誤，然後興奮地把頁面印出。但往往這時印表機不太配合，亮出沒有墨水的標示，懶得花錢買墨水匣，只好把文件存起來，出門，到7-11列印……。為了進一個國家的關口，我們在上飛機前做足了功夫。外交部三不五時說馬政府讓國人可以多去多少國，但是，我們的自信心並沒有因此更強壯。
愈遙遠國度的簽證，愈常在國籍欄被標註China（圖/黃麗如提供）
當然，相較以往，台灣護照是好用很多，玻利維亞可以進去了、阿根廷沒那麼困難了（想到之前在阿根廷碰到一個瑞典人，知道我為了辦阿根廷、智利、巴西簽證花錢花力，那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就很氣）。現在，拎著一張從東京摩洛哥大使館email給我的落地簽證明紙，坐在卡薩布蘭加機場入境處左手邊第二個小門的門外， 看著整班飛機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以緩慢的速度過著海關，儘管緩慢，但他們也都一一過關了。而拿著特別護照的我依然杵在小門外，等著小門內的官員搞清楚這張紙。
整架飛機只剩三個人通關了，其中有一個中東人回頭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心想：不會進不去吧！這時，小門裡的人大喊：Miss Huang，然後用護照夾著那張單薄的紙說：Welcome to Morocco。
★ GoEuro今年（2015）針對「免簽國家數」以及「取得護照的價格」統計出世界上最強大的護照排行榜，依序是瑞典、芬蘭、德國、英國、美國、丹麥、加拿大、西班牙、比利時、荷蘭。日本排13、台灣排39。
黃麗如
資深旅遊寫手。信某香港神婆看著命盤所云：「想要，就可以立刻擁有。」而忽略其他警語。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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