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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時光|《晚風細雨》】安哲毅:聽了一首很好聽的歌,就把副歌哼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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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影像能讓經典文學中的畫面深植腦內,是認識文學經典的絕佳途徑,文化部委託王小棣導演,召集了鄭文堂、沈可尚、鄭有傑、王明台、廖士涵、安哲毅等六位 導演,將楊逵、朱天文、張惠菁、駱以軍、柯裕棻、季季、劉大任、夏曼.藍波安、廖玉蕙、王登鈺等十位作者的作品,拍成每部25分鐘的「閱讀時光」系列影 片。OKAPI特別專訪了參與拍攝的七位導演,讓他們帶領我們一探文本轉化為影像的神奇過程。


〔導演|02〕安哲毅

畢業於加州藝術學院電影製作研究所。師承王小棣導演,曾擔任電影、電視之美術、副導、製片等職務。曾以《盜汗》獲金穗獎優等短片獎;近年拍攝之公視戲劇《黑夜藍天》《指印》《淑女之夜》《台北異想-末班車》《刺蝟男孩》《銘謝惠顧》等,獲得多項國內外影展獎項。現為電影創作聯盟秘書長,並從事影視教育工作。

(攝影/陳佩芸)(攝影/陳佩芸)



同樣是改編,方式卻大不相同。

安哲毅說,有一回「閱讀時光」系列短片公開放映,映後座談前,他跟沈可尚、鄭有傑先去一旁的酒吧喝酒聊天。鄭有傑形容,沈可尚的改編是「聽了一首很好聽的音樂,可尚就跳了一支舞。」那安哲毅呢?他笑著說,「我是聽了一首很好聽的歌,就把副歌哼給你聽,還把歌詞抄給你看。」

晚風細雨(劉大任作品集1)

晚風細雨(劉大任作品集1)

在這回向台灣文學作家致敬系列影集中,安哲毅改編的是劉大任的小說《晚風細雨》,此書由兩個中篇組成──《晚風習習》和《細雨霏霏》,分別寫於他父親母親逝後,藉以紀念二老,及其行過的風雨歲月。短片《晚風細雨》以父親返鄉探親為主線,並將母親與表哥珠胎暗結育有一女的事件穿鑿其中,安哲毅自認「取巧」,選擇了一個非常戲劇性的元素,置入故事之中。

與《晚風細雨》同樣有著浩蕩流離的時代背景,王小棣改編季季《行走的樹》,採取的就是不同的策略。在安哲毅看來,此一短片並不具有顯著的起承轉合,而是企圖建立白色恐怖下的某種氣氛,形塑夫妻間的緊張關係,「看完之後會進入一種心情當中,帶著這份心情去讀《行走的樹》這本小說是好的。」

事實上,有些文學作品並不容易被影像化。對安哲毅來說,那些不視覺化的文字,如以華麗詞藻經營出的特殊情調,難以直接轉換成影像畫面,在改編時,反而不易被文字捆綁,發揮空間大,而能夠創造出新的生命。

(攝影/陳佩芸)(攝影/陳佩芸)


至於愈具體清晰的敘述,對改編者而言,反倒不見得是好事。高度影像化的文字,太容易在讀者腦海中產生畫面,是故,要突破每個人當初閱讀時形構的圖像並非易事。「像《晚風細雨》就是,它其實是滿影像化的東西,因為它整個故事是一趟旅程,跟著父親回鄉。這對我們這一代來講很熟悉,因為我們經歷過台灣開放探親那一段,聽過太多故事,甚至親身經歷過,所以如果沒有一個很新的方式去重現它,就會變得熟悉。我拍的也是一種熟悉,返鄉就是祭祖、落淚、上祠堂、演講、發紅包,很容易陷入一種習慣性的思考,或大家熟悉的影像。」


「而《晚風細雨》要挑戰的,就是那些不能被影像化的敘述。」像是,時代感?安哲毅不諱言,那是整個故事背後最重要的前提,這個家庭之所以狀況連連,絕對跟動盪的時代脫不了關係。一旦未能強調出來,便大幅縮小了故事的格局。「我比較把它當作一個理所當然的背景,而沒有再去著墨它。」之所以如此,跟安哲毅的出身背景多少有關,他父親是山東人,較劉大任年長約莫十歲,同樣歷經時代混亂。他是外省第二代,常聽父親憶舊事,加上自小在眷村長大,村子裡的人操著各式不同口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以致一切顯得如此天經地義。

訪談過程中,安哲毅不只一次提到,他好高興選到劉大任的作品。他求學時期即傾慕左派思想,而劉大任是一很典型的代表人物,自然抱持一種對前輩的景仰。他熟讀劉大任過去的作品,如《浮游群落》《遠方有風雷》等從不同角度書寫左派運動的小說,這類小說具有濃重政治意味,從中亦可窺知其意識形態。而在此創作主線外的《晚風細雨》,主要處理的是父子關係,作家由此更理解了父親。

(圖/稻田電影工作室)(圖/稻田電影工作室)


改編過程中,安哲毅與長居美國的劉大任互動頻仍,多次書信往返。安哲毅直誇,劉大任是一位十分和善大器的長者,絲毫沒有架子,也不會強加任何作者觀點。安哲毅寄去的第一封信中,首先說明自身對故事的理解,探詢有無誤讀之處,而劉大任的回覆亦相當爽直:「你有任何需求,我知無不言。」他不僅補充說明,更進一步解釋小說中某些橋段所寫為何,增強安哲毅對文本脈絡的理解,甚至將他隨父親返鄉那一趟旅程的相片,夥同兒時照片,悉數打包,自美寄來台灣,供安哲毅參照比對,「那對我幫助非常大,當時的影像很多都重現了。」

更令人詫異的是,安哲毅跟劉大任通信後始知,原來劉大任曾投入電影創作,除寫劇本外,亦於白景瑞電影中擔任助導,惹得他大呼,「哇!這麼專業,那我不敢改編了!」他甚至提議要不兩人一道改編吧,因為劉大任確實提供了不少意見,包括建議加入祠堂那一場戲,片中父親的講稿即是出自他之手。

「我至今也不明白,是什麼力量讓我走向父親身旁,屈膝跪下。」──劉大任《晚風細雨》

(圖/稻田電影工作室)(圖/稻田電影工作室)


此回改編,與作者互動甚好,然而,若非此一企劃,安哲毅過往並未考慮過改編。「為什麼新電影之後,台灣電影跟文學的關係愈來愈遠?」青年時期多讀村上春樹卡爾維諾米蘭昆德拉等翻譯文學,少涉獵本土文學的他主動拋出這個命題。「從創作的源頭和文本來看,新電影初期一開始是跟鄉土文學結合、跟土地結合,很快的又走上自我實踐和內心感受,愈來愈從自我生命出發,這是別人無法取代的,自己寫、自己拍,就變成了一個趨勢。」

其次,安哲毅認為,「輔導金的制度也造成台灣作者電影的蓬勃。」因輔導金制度常是由寫劇本的人送案子,台灣並無健全的製片制,倘若沒有製片居中協調,處理原著版權問題,導演多傾向自己寫本送案,一旦獲得輔導金即可開拍。如此一來,便出現了編劇、導演、製片三位一體的現象。

「我的前一代,及我這一代,較少從市場角度看電影,而是將電影視為藝術文化,所以不會選擇一個市場上有潛力、貼近觀眾的作品去改編。」近年的改編風潮,主力仍是網路文學,繼九把刀後,網路知名作家藤井樹的暢銷小說《六弄咖啡館》也將於今年躍上大銀幕。據安哲毅觀察,較少有製片人眼睛盯著市場上的這些小說,看中了它有變成影像的潛力,再請一個導演來拍。固然台灣迄今尚未形成此氣候,而「閱讀時光」的推出,可望讓台灣電影創作者重思此一可能性。


即日起,公視頻道每週五晚間23:30,播出「閱讀時光」文學改編戲劇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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