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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尋找同志伴侶,還有兩百萬個柬埔寨靈魂等待轉世──亞美同志文學當代經典《餘興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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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興派對》小說講座/主 講 人

作者簡介

美國加州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著有小說《膜》、學術專書《同志文學史:台灣的發明》

作者簡介

因為愛書而身心受創的男人,經過多次復健,現可微笑與書相愛相殺。
桃園人。桃園高中、國立東華大學英美語文學系、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創作組畢業。曾旅居印尼,現於故鄉經營獨立出版社Comma Books。前讀字書店創辦人,現任獨立出版聯盟理事長,大愛台《青春愛讀書》節目顧問,與夏宇童共同主持podcast節目《閱讀夏LaLa》。
譯有海明威、菲律賓文豪卜婁杉作品若干,著有《飛踢,醜哭,白鼻毛:第一次開出版社就大賣(騙你的)》、《那些乘客教我的事》、《讓你咻咻咻的人生編輯術》、《主婦的午後時光》(與攝影師陳藝堂合著)、《失物風景》、《工作排毒:讓你咻咻咻的工作編輯術》等書。
臉書專頁:陳夏民,你的人生編輯



取得史丹佛大學藝術、英語雙主修學位後,安東尼・維斯納・蘇(Anthony Veasna So, 1992-2020)從矽谷來到大湖區的雪城。安大略湖的嚴寒沒有擊退安東尼的寫作意願,因為除了他之外,有從各地慕名而來的寫作者進入雪城大學的創意寫作班,就近接受喬治・桑德斯強納森・迪(Jonathan Dee)達納・斯匹歐塔(Dana Spiotta)等知名作家的指教。

安東尼交出的第一部作品《餘興派對》是短篇小說集。主講人紀大偉老師,認為這與美國文學偏愛長篇小說的傳統不同,為什麼不是寫一氣呵成的長篇小說呢?或是像王鷗行自稱《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為長篇小說,似乎也代表了柬埔寨裔的安東尼,如何對美國文學進行反抗。《餘興派對》處理了當代美國柬埔寨裔社群正在面臨的問題——如何在新母土上延續高棉文化,並且在當代文明的洗禮之下回望傳統價值觀?在族裔裡被小寫的個人,又該如何追逐美國夢?身為同志的安東尼把握了衝撞體制的正當性,寫出亞美文學的新境界。

安東尼出生在舊金山東邊史塔克頓(Stockton,昔日的淘金聖地)的柬埔寨社區,這座谷地裡的小城聚集著試圖逃離近代史上慘絕人寰的「紅色高棉大屠殺」(1975-1979)的高棉人。在波布(Pol Pot)極權統治下,柬埔寨短短幾年中喪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學者稱為「自我屠殺」)。部分柬埔寨難民陸續抵達美國(儘管是另一個試圖掌控當地政治的政權),開始在新大陸撫平國族最新、最深的一道傷口。

安東尼的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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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講人陳夏民是從IG上發現安東尼的,他覺得IG是認識作家的絕妙途徑。陳夏民起先是關注某位亞裔寫作者,在美國的亞裔寫作者時常在社群媒體發聚會的動態,就這樣發現了安東尼。IG上的安東尼看來陽光開朗、隨時可以倒出有趣的話題博君一笑;也不禁想起外表有多陽光,內心可能就有多黑暗。紀大偉則是從X(曾經的推特)上發現安東尼,原本納悶帳號裡的人怎麼有幾分神似王鷗行,後來才明白原來他是柬埔寨裔作家。就連安東尼本人也曾自嘲是「又黑又高的王鷗行」,還渴望成為安潔莉娜・裘莉的柬埔寨裔養子。

赤柬政權早已被推翻,留給世界的傷害還在慢慢治療,黃良《他們先殺了我父親》為當代揭示了赤柬的惡行,經安潔莉娜・裘莉改編執導電影後更廣為流傳。紀大偉提到,去吳哥窟旅遊時,發現黃良在景點裡向四方的遊客介紹她的著作以及這段慘痛的歷史。可能是得自父親的幽默天性,在安東尼的敘事裡,已經可以坦然面對悲愴的歷史,將「大屠殺」處理成中性的辭彙,一段歷史的記憶,而不加上任何情感的修飾。

他們先殺了我父親:柬埔寨女孩的回憶

他們先殺了我父親:柬埔寨女孩的回憶


陳夏民以《餘興派對》裡的〈我們本該是王子的!〉為例,說明在安東尼的寫作裡如何處理大屠殺的遺緒,小說裡有個參加婚宴的有錢親戚(佩戴勞力士)趁亂收回紅包,繼續吃喝玩樂,他在酒醉時說出「要不是波布,我本該是王子。」儘管都已經移民到了美國,社會原有的階級依然尚未翻轉,不僅如此,還是繼續欺凌弱勢。

在安東尼筆下,父親常常是一個缺席的角色,即便沒有缺席,也顯得貧弱且蒼白,甚至是渣男。小說裡所顯現出的亞洲家庭式說教,也讓臺灣讀者感同身受,一位鄰居媽媽可以輕易對男同志主角指點未來道路,甚至建議他假結婚娶個柬埔寨來的女人,讓她拿到綠卡生個孩子,先對家庭有所貢獻後再去追尋自己的同性戀人生;另外,傳宗接代的壓力也存在美國的柬埔寨社群,尤其是與柬埔寨的民間信仰結合(家族裡逝去的先人會投胎轉世為家族裡的新生兒),小說角色說出了這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對白:
我唯一一次認真考慮生孩子,是想到所有已經死去的人的時候,兩百萬個靈魂仍然困在深淵等待轉世,像我這樣的柬埔寨年輕人,應該將更多柬埔寨人帶到世上……
如何將個人的經驗寫成讀者都能接受的內容,是當代作家們的考驗,而生活與作品互涉的寫作情境,也讓人不得不關注寫作者的日常(例如最近爆紅的小說《黃色臉孔》是影射誰,還是作者的自我揶揄?又像是徐華,選擇率直寫下非虛構的《Stay True保持真誠》)。如同講座一開始提到的經由關注 IG 發現了安東尼,讀者對當代作家的認識管道,可能不再全是透過作品了。
黃色臉孔

黃色臉孔

Stay True保持真誠(首屆普立茲自傳文學獎得主)

Stay True保持真誠(首屆普立茲自傳文學獎得主)

《餘興派對》被視為亞美文學同志書寫的當代經典,但書中卻少有情慾碰撞的描寫。性在其中,彷彿只是一種工具。整部作品裡,對同志戀情描寫最深刻的是〈人類發展〉。紀大偉認為這篇的題目讓人驚豔,所謂的「人類發展課程」,就像是台灣常出現的「大師講座」,是過度美化和粗糙包裝的結果。小說裡,25歲的敘事者受邀擔任人類發展課程講師,授課對象是私立高中的學生(彷彿足夠富裕的人類才有資格發展,偏偏授課老師是還一事無成、大學剛畢業的新鮮人)。敘事者透過交友軟體認識了新對象(對方在見面前祈求千萬別是親戚,但又渴望能有個柬埔寨裔情人,因為全美人口只有萬分之九是柬埔寨同志),對方大敘事者二十歲,體脂率僅有四。敘事者很快地待在對方家裡臣服於性事,以及迅捷又穩定的無線網路……直到他終於無法忍受對方勾勒的荒謬(柬埔寨/LGBTQ/有色人種)人類發展願景。

對柬埔寨裔美國人來說,高棉歷史是必須背負的債,同時也是龐大的資產。在移民社會裡,亞裔家長始終希望子女能完成當年未竟的理想,畢竟「自我屠殺」已經結束。新一代如何打破外界的刻板印象,同時建立起自身獨特的存在價值,在自我懷疑的過程裡,在冒牌者症候群的壓力下,《餘興派對》是安東尼給出的回應,誠懇、機智,還帶著我們能懂的風趣。


餘興派對(美國國家書評人協會最佳出道作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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