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范榮約│ 博識出版中文編輯
很多小朋友都有經歷一段喜歡觀察螞蟻的時期。我有點潔癖的母親對家中的螞蟻是深惡痛絕，但小時候她並沒有阻止我看螞蟻，讓我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曾有人小時候也這樣熱衷觀察小昆蟲、小生物，後來竟因此成為了兒童文學史上重要的作家，她的作品讓宮崎駿一看就大為讚嘆。她就是吉卜力動畫原著小說《借物少女》的作者──英國兒童文學家瑪麗‧諾頓。
諾頓小時候住在英國的鄉下小鎮。因為近視的關係，總是近距離貼近草叢、小水漥，觀察裡面的小生物世界。沒想到，就這樣培養出她敏銳的觀察力，更因此激發了驚人的想像力。她想，如果有像這些生物一樣小的一群小小人，住在人類看不到的地方，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這就是日後她創作《借物少女》的靈感。
《借物少女》講述在一座鄉間老宅的廚房地板之下，住著一個借物者家庭。他們是個一家三口的小家庭，爸爸胖德、媽媽荷蜜莉，和他們的女兒艾莉緹。他們身高都不到十公分，靠著爸爸胖德去樓上跟人類「借」些食物、日常用品維生。但不能被人類發現，是他們的生存法則。所以「借物」是他們求生的必要手段，卻也是驚心動魄的危險任務。胖德得找準了屋裡沒有人類出沒的時間，運用帽針、布條，像猴子一樣爬過窗簾，在椅腳之間盪來盪去，躍上桌子，只為弄到一塊方糖或一顆堅果。
於是，這些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日常景物，在諾頓筆下成為了讓人嘖嘖稱奇的奇幻世界。諾頓自己是有四個孩子的母親。是什麼樣的心情，讓這位母親想為孩子講這樣的故事，創造出如此充滿驚奇、腦洞大開的小小人世界？
1940年，二戰期間，諾頓的丈夫已經加入英國海軍，諾頓自己帶著四個孩子逃往美國。在這段戰爭歲月中，她開始了寫作生涯。戰後，她完成了《借物少女》第一集，於1952年在英國出版。所以，這麼可愛的世界，是經歷過動盪、帶著四個孩子逃難的母親寫下的故事。就像義大利電影《美麗人生》中的父親，帶著孩子在集中營裡玩想像力的遊戲，想在殘酷的世界中為孩子保留一點孩子該有的快樂。
也許經歷過苦難，讓諾頓更看得清楚對一個孩子來說，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觀察周遭的一切，重要。天馬行空的想像，重要。嘰嘰喳喳跟朋友說話，重要。欣賞藍天綠地，重要。閱讀，重要。知識，重要。探索，重要。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重要。儘管世界存在著黑暗、殘酷的一面，這些「重要」的事情依舊能讓人活得有滋有味。但作為大人，我們最容易搞錯了重點。
故事裡借物者一家所住的地板之下，有一片廚房通風用的格柵板，像一扇小小的窗，讓艾莉緹能看見外面的天空和飛鳥。「浪費那麼多時間看鳥，等到有事要做，你就永遠找不到時間。」媽媽荷蜜莉會這樣對艾莉緹碎念。艾莉緹寫了一封信給住在遠方的伯父，想確認他們是否平安，但荷蜜莉吼她這麼做是調皮搗蛋、是沒事找事。
那對她來說什麼才是重要的呢？當人類男孩送來許多娃娃屋的玩具家具，荷蜜莉興奮得布置家裡，同時煩惱著都沒有其他借物者能來拜訪他們，讓這些家具暗自美麗，卻無人可炫耀。於是她叫艾莉緹再寫一封信給伯父，列下他們現在擁有的所有家具。但那封信變成了一長串沒完沒了的無聊清單，根本像商品目錄。艾莉緹後來便把它擱在一旁，「畢竟有那麼多事可做，那麼多新書要讀，而且現在她也有很多事可以跟那個男孩聊了。」
在重要的事情對比之下，不重要的事情看起來多麼無聊，多麼荒謬可笑。競爭、比較、炫耀、奢華的物質，常常左右我們心緒的這些事情，從來都不是生命的重點。諾頓誇張地塑造了一個愛慕虛榮的母親角色，成為故事裡的搞笑擔當，但那也許正是我們大人片刻的模樣，滑稽而不自知。而我們擔心會讓孩子「浪費時間」的事情，其實反倒可能促進了孩子的想像力、觀察力、創造力、學習力、思考力、感受力、表達力……，是讓他們熱愛探索世界、享受生命的原因。
諾頓在亂世中為孩子寫下滿滿驚奇和幽默的《借物少女》，那經歷過疫情的我們，經歷過人生一些風浪的我們，會想讓孩子知道什麼樣的故事呢？當他們像小時候的諾頓一樣觀察著這個世界，像艾莉緹一樣嘰嘰喳喳說話，但願我們能耐著性子，用他們「小小人」的視角，陪他們一起驚嘆那些日常裡的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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