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黃雅群│ 皇冠文化編輯
在黑暗中游泳
被國際媒體喻為波蘭版《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托瑪許．傑卓斯基的第一部小說《在黑暗中游泳》，以青年路德維克的第一人稱視角，回溯著年少時在共產波蘭政權下的生活，以及與另個男孩亞努許的青澀愛戀。既是回憶，也是種終於要面對──有些人有些事，再怎麼裝作不知道，始終無法靜靜抹去。
所有的「知道」，都是一扇開啟了就關不上的門。
是夜裡偷聽柏林圍牆外的電臺，「儘管我並不是完全了解，但我的了解已足以讓憤怒累積在內心深處。無法跟別人提起此事，使得一切變得更加糟糕。我收到了一份有毒的禮物，以及永遠不能承認得知的強烈真相。」從此無法再相信生活中稀鬆平常的一切，從來沒有人能當個局外人。
是路德維克初見宛如命定的那本《喬凡尼的房間》，「它像是一本為我而寫的書，把我提升到它的領域，連結了那似乎一直存在、而我像是屬於其中一部分的東西。感覺就好像敘述者的文字和思想──儘管苦楚，儘管疼痛──僅僅憑著它們的存在，就治癒了我的一些苦楚和疼痛。」終於明白心中那份異於其他男孩的情感，對自我的模糊與疏離才有了歸屬。
也是兩人相遇的當下與後來。「這彷彿是我生命的最初時日，彷彿我是憑著這座湖、這湖水和你而生。我彷彿蛻了皮，棄置之前的人生。」男孩從對方的眼睛裡辨識出自己，至今的羞恥、害怕、束縛都變得微不足道。在彼此懷裡，在黑暗之中，他們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然而，隨著「知道」得越來越多，便迴避不了「選擇」。想要愛得自由而選擇離開，或者為了安穩的生活而選擇留下，乍看是「自由與生存，哪個重要？」的偌大命題，作者卻透過男孩的悲鳴「你不能要別人以你想要的方式愛你」告訴我們，痛苦無法比較，離開或留下，也沒有哪個更勇敢，都只是一種選擇──選擇當下更能承擔的處境，包括用自己做得到的方式去愛著彼此。
我們未必會在生命裡遇見一本為自己寫的書，或一個能在黑暗中一起游泳的人，但必定經歷過相似的波濤洶湧。而直到一切安靜下來，我們和男孩一樣成為了不動聲色的大人，才終於明白，即便學會選擇是種青春的告終，卻也是我們終於找到能梳理、辨認自己的語言。
直到心頭的喧囂得以安放，才能真正去記住，去想念，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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