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長椅上,躺著一位體型壯碩,給塑膠袋團團包圍的中年男子,打從陳信瀚進入公園,男子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他,對陳信瀚的一舉一動很是好奇。
「你有打火機嗎?」
男子打開其中一個塑膠袋,摸出打火機,振臂一拋,打火機在凌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圓弧,不偏不倚降落在陳信瀚的腳跟前。
陳信瀚撿起打火機,見男子持續注視著自己,又問,「你要吃嗎,我買很多」。
男子點了點頭。
二十分鐘左右,陳信瀚把剛烤好,表皮微脆的香腸遞給了男子。
「要來一點蒜頭嗎?不過要自己切。」陳信瀚指了指一旁的蒜瓣跟水果刀。
男子以拇指食指捏了一顆,一口香腸,一口蒜地吃了起來。
他終於開口講話,聲音竟然很溫和,「好,謝謝你。那我可以喝點可樂嗎。」
「哦,好,但我沒買杯子。」
男子走回涼椅,從另一只塑膠袋抽出一個被壓扁的鋁箔包,他借了陳信瀚的水果刀,從中劃開,鋁箔包成了容器。男子倒了一些可樂,喝下,滿足地瞇起眼。
「你是新來的嗎?我看你很年輕。」男子問道。
「哦,不,我不是⋯⋯」陳信瀚愣住,懂了男子的意思,「我只是路過而已」。
「我在這裡至少一年半了,沒有人這樣路過」。
定睛一看,男子並未如陳信瀚以為得年長,也許才四十歲多一些。
「如果我跟你說,我本來買了木炭,是要做別的用途,你會嚇一跳嗎?」
男子搖頭,「我有什麼事情沒見過。有一位大哥,睡在這好幾年了,就在你現在的位置上,今年初二還初三,三更半夜,被一群喝醉的高中生燒死了。」
陳信瀚莫名感受到周身一股熱氣,他下意識地挪動了坐姿。
男子咧嘴一笑,「不是想死嗎?還會怕啊?」
陳信瀚聽出了男子話語中的調侃,他沒有動氣,因為自己也覺得好笑。陳信瀚聳了聳肩,翻弄著烤架上的豬五花,「你這樣說也沒錯,但,誰不想死?」
「不會沒有退路的。你信嗎,我以前是個老闆。」
「做什麼的?」
「什麼也沒有做。」男子慢條斯理地剝開另一顆蒜頭,撕除薄膜,填入嘴裡。
陳信瀚注意到,男子的指縫很乾淨,他的動作甚至稱得上優雅。
姚秋香說過,從一個人飢餓時吃東西的動作,就足以判斷他的家庭教養。
「我換個方式說好了。本來我也以為我會做什麼。後來才發現,假的,都假的,德國的供應商、經濟部的證書,被卡在基隆海關的貨船,都是假的,我朋友一直都知道我想把老家的工廠做個轉型,也虧他用心良苦,為我量身打造了一場騙局。我相信他,所有的身家都拿去抵押,想說一次翻身,讓家族那些老古董永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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