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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報告完畢。」陳信瀚的目光從地面回到男子的臉上。
「那我呢,我身上有被黑霧跟著嗎?」男子緊張地問道。
「沒有。」
「你是本來就看得見嗎?」
「不是,我二十歲出了一場車禍,陷入短暫昏迷。醒來沒多久就看得到了。」
「你要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你不信就算了。」
「你有考慮跟你父母解釋嗎?」
「不,我目前只有跟一位朋友提過這件事,除了他以外,我誰也沒說,包括我父母,這太荒謬了,就算我父母相信,他們能做什麼?帶我去看醫生?」陳信瀚自嘲。
「至少他們會明白,你不是故意要縮在家裡。」
「太遲了,他們說不定更生氣,我為了逃避工作,可以想出這麼誇張的藉口。」
「那我有一個想法,你還是別考慮自殺了。換作我是你,也一定躲起來,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想說的是,你沒有錯。」
聞言,陳信瀚眼角一熱,他低頭撥動著烤架上的香腸,使勁忍住眼淚。
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句話。
何青彥也一度說過,陳信瀚是大驚小怪了。
「這個社會根本不能接受一個人無所事事、沒有生產力。」
「你會看不起我嗎?」
「以前的話,也許會,現在,不會。」陳信瀚答得很誠實。
「這就對了。活在這世界上,只求心安理得,胸無大志並不傷人。有多少人被踐踏只為了成就一個人的野心,我當過老闆,我知道。」男子縮了縮脖子。
「我傷了我的父母。」
「你以為他們更希望看到你結束生命?」
一股熱氣沿著脖頸竄上陳信瀚的耳朵。
「看吧,你懂的。你待會乖乖回家,繼續家裡蹲就對了,你爸媽很生氣你不去工作,不過,我敢發誓,他們更不想看到兒子變成一具屍體。很難解釋的東西,不必解釋。現在網路很發達,很多在家也能賺錢的方法,你先去找,找不到再來燒炭也不遲。」
陳信瀚注視著咕嚕咕嚕灌著可樂的男子,一個朦朧的念想輕籠腦海。
曾經,他一點也不信服「命運自有安排」這句話,反而認定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的人,基本上放棄了對自己的信仰。但,此時此刻,他願意相信,在他打算一了百了的這一天,捷運上目睹了那個男孩,後續又在公園遇到這位男子,每一步,都不像巧合,也許是冥冥之中有誰的戲弄,也或許是他的求生本能,把他帶到此地。
究竟是想死,還是缺乏信心?
怎麼接受這項異能,並且活下去?
手機響起,陳信瀚以為是焦急的父母,結果是何青彥。
「我今天排休,下午過去找你?」
「好啊,幾點?」
陳信瀚在心中換算著,他還來得及回家,佈置出不曾離開的樣子。
「大哥,我得回去了。」
「你剩下的這些還要嗎?我要拿去分朋友。自己吃得這麼爽,有點過意不去。」
「當然可以。」
陳信瀚拍了拍褲管上積累的媒灰,站起身子,尋找公園的出入口,往前走了幾步,他回頭,「大哥,你不是想要一個證明嗎?注意一下今晚的新聞,或明天一早的,應該會有一個高三學生的死訊,他姓許,言午許的那個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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