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爆發以後,我和朋友們一起投入了幫助萬華的工作,希望在慌亂和恐懼中,我們還能夠為人保存一些人權的底線和尊嚴。有些需要實體的幫助,像是麵包和飲用水;有些則是需要倡議,像是告訴大家,街友不可能出國染疫,全世界的爆發都是富人染疫以後,造成窮人集體感染,像是現在的移工和萬華。
萬華茶室剛傳出訊息時,台灣並沒有真的警覺過來,更多是觀望著「獅子王」、「茶裏王」的足跡,本能地對著「性」窺伺嘲諷,直到確診的人數逐漸飆高以後,才衝去賣場市場購物囤貨。隨著確診數字的上升,夜市商圈全面關掉了燈,再也沒有人踏進去,宮廟商圈地下街捷運站,甚至7-11都沒有水可以裝,最後連加油站將廁所上鎖,再也沒有可以休息坐下的空間,而餐館都一一出清頂讓。
我是在第一時間開始幫忙勸募的。第一時間的著力點是無家者們,從北車和艋舺公園,想著能夠提供什麼準備到他們手上,讓他們和口罩一起收下?清單上先是水和麵包,接著餅乾八寶粥,禮物卡和保久乳,清單慢慢開出來以後,想辦法去載,去找出來,去發現該怎麼樣做。
儘管如此,依舊有些人我接觸不到,或者不敢直接公開求援,這世上最需要幫助的人,多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向誰開口。
直到五月,公關經紀工會的筠筠傳訊息給我,想請我分享並且支持經紀工會的紓困計畫。這個議題敏感,鮮少有公眾人物願意支持,笑貧前要先笑娼,酸言酸語比做事容易,提供協助很難,他們想幫助提供公關小姐們度過疫情,我只能先問問有什麼最急的消耗品,說出口以後,我覺得自己像是開條件一樣要他們說出來。
他們的回答直接:「一號奶粉。」我第一時間是詫異,接著回神過來:連同網咖健身房,酒店等娛樂工作停業的時間甚早,生計早就受到影響,陪侍產業多是女性,許多公關在三級防疫以前,就已經先被停業,女性同時是母親的,不到半個月便會面臨生活的窘迫。
我先向教會的弟兄姊妹募了奶粉尿布,算是應急,「地表最強里長」方里長又從家樂福藥局帶來更多一號奶粉,這些解了燃眉之急,也讓他們可以有一段時間轉介向勵馨等基金會求助。
半個月過去以後,公關經紀工會收到更多需要幫助的女性求助,遠遠超過之前募集來的物資,狀況也有轉變,從需要孩子的,到需要更多母親和青少年的。嬰幼兒孩童的物資在台灣反而容易募集,可是像疫情初始,那些從業的女性母親就沒有機會被認真地看待,被認為有所選擇,而被排斥在大家的同情之外,版面上和私訊裡出現前來質疑「為什麼要幫你們」的文字,說明了為什麼這些人始終不敢求助,也讓人擔心她們的孩子,在看到這些訊息後會如何思考。同樣狀況的還有年老的茶室阿姨、伴唱小姐,這些人並沒有保障底薪,純靠手腕和與客人的應對,沒有開業,就沒有任何收入。
然後我到今天還在煩惱,哪裡可以找到幫助他們的泡麵、罐頭和肉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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