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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漾觀點

【青春大作家X洛城文藝獎】短篇小說首獎:Made in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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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報告】

青春博客來與洛城文藝獎合作,節錄刊登優秀作品。

洛城文藝獎為臺北市立中正高中每年例行性舉辦的創作競賽,目的與初衷是希望洛城學子藉由此平台發表作品,同時也鼓勵踴躍創作,立言不朽!文藝獎分為文學類和藝術類,文學類除了例行之短篇小說、現代詩和散文之外,今年也特別增設微小說組,呼應社群時代的蓬勃;藝術類則分為繪畫、漫畫以及攝影,期待各方寫手/繪手在文藝的修羅場上逐鹿與切磋。


青春大作家 ╳ 洛城文藝獎 ╳短篇小說首獎


 



Made in heaven

文/中正高中  卜嘉樂


1.

曼諾的右手食指輕輕扣在扳機上,眼睛緊盯著兩百米外頭那些填滿瞄準鏡的那群黑色保鏢。她舔了舔上顎,乾如沙礫的舌苔讓她感到有些麻癢,她想到了她昨晚抽剩的那包涼煙還躺在餐桌上,後悔著沒有在出門前順手把煙塞進口袋。高高紮起的黑色馬尾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捲曲的髮尾時不時蹭過她光裸的後頸。

早上臨時接到客戶電話時還在幫她心愛的柯爾特M1917左輪上油,她安靜地聽著客戶沙啞低沉的嗓音,要她在十二個小時內取下敵手的性命──曼諾等待客戶氣喘吁吁地講完一個段落,才慢悠悠地說:「急件要再加十萬歐。」

曼諾靜靜地吸了一口氣。四月的那不勒斯夜裡還帶著甜絲絲的涼意,已經可以嚐到些許春天的氣息。她想。她稍稍挪動身子,讓發麻雙腳的血液循環流動加快些。曼諾探出頭去看。客戶咬著牙告訴她目標今晚會出席一個重要的晚會,地點在她熟悉的那裡──曼諾原本有些擔心會臨時找不到可以狙擊的地方,但當客戶告訴她地點時,她才鬆了口氣。必要的話,她可不希望近身狙擊,左輪的後座力勁道很強,雖然不是無法接受,但她總需要幾秒鐘來讓手腕恢復平時的靈活與知覺。那幾秒已經足夠她完成好幾個訂單了。

她瞄了眼掛在腕上的錶,晚上八點十二分。曼諾在心裡頭算著大概需要多久解決這一單。風不大,光線也足以讓她好好瞄準目標的眉心,也許保鏢裡可能混著一兩個真正有實力的?政客一向怕死,卻又視錢如命。他們不願意僱用真正有實力的保鏢是因為不願付出龐大的金額,因此他們總是傭顧大批保鏢來充數,但他們到了緊要關頭時往往只是拖油瓶而已。

目標出來了。她屏住呼吸,如果有煙就好了。她緊盯著瞄準鏡裡頭那個油光滿面的啤酒肚男人,紅色的準心正對著他禿了大半的額頭。她扣下了扳機──風向正確,手感很好,帶輕型狙擊槍出來是正確的決定。曼諾估算著時間,當她的舌頭輕輕抵住上顎時,在瞄準鏡裡頭的男人也倒了下來,眉間不偏不倚開了一個洞。

她在把槍袋甩上肩頭時,尾款已經匯入戶頭──她很滿意。


2.

「雷希歐•托納……他還是沒來嗎?」

曼諾皺著眉頭,用鉛筆在名為雷希歐的欄位畫了一條斜斜的槓。而前排的格子也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叉叉──老實說,她幾乎沒有看過這個孩子出席,他這個禮拜只出席了兩天。
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曼諾對他的印象很深。光是那頭像被太陽神阿波羅親吻過的金黃色短髮和接近兩米的身高就幾乎佔滿了她的視線,就算已經踩上了一雙高跟鞋,曼諾還是得仰著頭和他說話。他的聲音低沉,話不多,不似外表看起來那般風流。曼諾瞪著點名簿,隔了一夜的酒精在血管裡肆意妄為,她的腦袋尚未完全開機。

她必須找這個孩子談一談。


殺手不能當一個正當的職業,至少不能填寫在個人資料欄位。

但這不是曼諾當老師的理由。她對於教授知識興趣缺缺,對教育也提不上熱忱,她更不缺錢──一個有技術而且成熟冷靜,給多少錢辦多少事的人在南義是不會缺少工作的,她有的是選擇訂單的權利。

「然後呢?他根本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裏!那是什麼態度?」

曼諾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後重重地將啤酒杯砸向桌面。些許啤酒沫飛濺出來,緩緩地滲進桌子上的木頭紋路。盧那心疼地看著啤酒杯,他知道這時候最好哄著她,要不然倒楣的只有自己的酒吧。

「盧那,你自己也知道吧?要是我願意,我大可拿著槍抵著他的太陽穴逼他天天準時來學校上課!我才不管他的成績怎麼樣!我要的只是他!出!席!」
「小諾,槍不能亂用……」
「我知道!但我是殺手啊!做什麼狗屁老師!」

曼諾有些渴望地看著盧那擦拭他的槍。盧那和她同行,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以及他的個人興趣而開設了一間酒吧。他們是舊識了,他們甚至是一起步入這個行業的。

「其實妳不用委屈自己的,」盧那給槍管上油,「那種單其實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推掉了,可是妳總愛挑戰自己的極限。」
「有什麼辦法。」

曼諾想著自己在考教師執照時甚至比在執行工作時還緊張。她想到自己當初擔心會在面試環節被刷掉時,手汗甚至可以浸濕一條手帕。

(靜候我的指示。)

透過變聲器傳來的聲音在電話裡格外尖銳,曼諾在聽到對方要求的當下只覺得荒謬至極,照理說她應該要毫不猶豫地推掉才對,因為她從來不是被動的一方。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居然接下了這筆生意,而且已經半年了……到目前為止都還做得不錯,至少比預期中的好。

「啊!我男朋友來了!小諾,妳這裡應該很熟吧?」
盧那瞄了眼剛剛亮起的手機螢幕,頓時眉開眼笑:「酒要喝的話隨意就好,杯子幫我洗一洗,洗完倒放在杯架就可以了!我先走啦,我男人在等我。」

盧那留下了一句輕快的「Addio!」後便離開了,他的笑聲被咿咿呀呀的木門給掩上。曼諾沒有回他,盧那風流倜儻,舉手投足都可以帶出萬種風情,男朋友一個換得比翻書還快,而這情況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我的阿蒂蜜絲還真是貞潔啊。」

她咕噥著,咕嘟咕嘟飲盡杯中物。


3.

雷希歐揉了揉眉心,將最後一本批改完畢的文件放到一旁。他珍藏的黑膠唱片在讀碟機上都緩慢地轉動。佛萊迪•默裘瑞帶著鼻音的嗓音將午夜時分的沉寂空氣逐漸凝結在一塊。1974年發行,皇后合唱團Sheer heart attack的初版黑膠唱片裡頭,他最喜歡的一首單曲《Killer queen》很適合在結束一天工作時,配著珍藏的陳年葡萄酒享用。他滿意地想,順手側過身,拎出放在辦公桌一旁的小冰箱裏頭,剩下小半包的切達起司片。
雷希歐小口咬著起司片,將明天的行程在腦袋大略想了一圈。東邊的保護費該收了,羅馬的地盤上有人在撒野,也是時候該處理了。瑣碎的事情總讓他偏頭痛。他揉揉鼻尖,心裡思考著要不乾脆直接叫下屬去處理。
他喝光了杯中最後一點葡萄酒時,手機冷不防震動了起來。雷希歐看了眼來電名單,耐心地等待手機響過三聲才接起電話。

「ciao,我的老友,在這個時間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方沒有立即答腔。雷希歐等著。

「高中生在凌晨三點半還不睡覺是正常的嗎?哈!」
一聲低沉沙啞的吠笑從電話裡迸射而出。雷希歐也笑了起來──不過是苦笑。他怎麼會忘記他在上個月多的那項工作呢?

「我忘了,」他淡淡地說,又緊接著補了一句:「高中生這個時間點還沒睡是正常的吧?吾友,你是否老到憶不起當年了?」
「胡說八道!我可以把我年輕時的那票女人名字全背給你聽哩。」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甚至還夾雜著幾句西西里島的方言。雷希歐笑了笑,將椅子旋轉了半圈,面向外頭。濃稠的黑抹上那不勒斯的天空,星星在上頭靜靜地閃爍,雷希歐聽著電話那段的男人喋喋不休。「雷希歐喲!你身為一個黑手黨教父,不嫖不賭,女朋友都不曉得有沒有交過一個──」男人酸溜溜地說:「我都還不敢和其他組織的人說,我們的boss是這麼嚴謹的人呢,怕你給人家笑話了。」

「蘇,我才二十五呢。」
雷希歐溫和地說,話鋒一轉。「我接手的那個任務……你那邊有消息?」
「沒有。他們可狡猾了!我上次帶了人去搜他們藏東西的據點,連一半都沒搜到呢。我看他們大概把貨分散在整個義大利,每個據點藏的量不多,可是足夠那個地區所需要的量……這樣如果被我們抓到的話損失也不大。」
「老闆,你一個人在那學校臥底太危險啦。」
「你什麼時候開始替我著想了?」
雷希歐調侃著下屬。
「我不放心組織裡頭年紀小的去那裡,很快就被抓到馬腳了。我想他們線頭排得也多,有什麼風聲就全逃光了,要怎麼抓?」
「你可以派我去。」
「你三十好幾,混進高中?」
「可是boss……」
「我是全義大利最大黑手黨的老大,別再擔心我了,難不成我連自己都沒辦法保護?」

雷希歐溫和但強硬地打斷了屬下的發言。他可以說從出生就認識了蘇,也很懂對方的個性和脾氣。
雷希歐知道蘇擔心自己遭遇不測,但他自己也有分寸,知道危險不該擅闖時就避開。

他不笨。


4.

雷希歐本打算天亮後便直接去學校上課,但在短暫評估後,他還是選擇了前往羅馬掃蕩在他的地盤上作亂的騷動分子。蘇自願陪同他一起去羅馬。

「Boss,我今天有點想吃Forno,」蘇手裡握著方向盤,笑得一臉燦爛:「揍過人後吃Forno的瑪格麗特披薩簡直是人間美味。」

雷希歐點了點頭。Forno一直是他和蘇常常光顧的披薩店,老闆是他先前的部下。當下屬告訴自己想要金盆洗手的理由是想開披薩店時,雷希歐也破格同意了,畢竟他烤出來的披薩在組織裡是頗受好評的。許多人自告奮勇接下任務的理由往往是為了嚐一口被讚譽有加的披薩滋味──他們總說,那是天神們遺留在人間的美味。

他們清除了羅馬最後一點騷動分子後便驅車前往披薩店。雷希歐的前下屬熱情地帶著剛烤好的披薩出來迎接。他們悠閒地坐在露天座位,看著零散經過的人們。午後的羅馬很舒服,濕潤的空氣帶著剛下過雨的腥甜和剛出爐的溫熱披薩香氣,散碎的陽光被熙來攘往的人們切割成好幾塊不等分的陰影,在石子路上晃動。
一個應該一如既往,對他們來說卻無比珍稀的午後。

一串清脆規律的聲音吸引了雷希歐的視線。他叼著披薩轉過頭,卻和他的老師──名目上的──猛然對上。
那名高挑的年輕女性向他微微揚起眉毛。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懾人心神的魅力,雷希歐無法否認,當他在第一次課堂上見到她時,就被她向外輻射而出的魅力給深深吸引。他記得她身上優雅的柑橘香氣,雷希歐胡亂臆測著,到底是Dior新出的那款淡香水,還是Jo Malone銷量最好的那罐柑橘味的?

他瞧見她手裡提著的那個黑色包,那個包並不是一個年輕女性會選擇的款式──那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手提包,沉甸甸的,外頭勾勒出的形狀像是幾個器械堆疊在一起所壓出的勒痕。雷希歐還無暇判斷那些是什麼的時候,他的老師便向他走了過來。
他腦中浮現的第一個詞是暴風雨,挾帶著陰鬱的危險和猛力敲在街道上的雨珠。融在陽光裡的柔軟起司味道鬆弛了他的神經──雷希歐慶幸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自己手上沒有一根抽到一半的煙,或者是什麼不該出現在高中生手上的東西。
她將那袋子扔在地面,然後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嘴裡還咬著小半塊披薩的雷希歐。

「雷希歐同學。」

曼諾逆光站著,身形被陽光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雷希歐狼狽地將剩下那塊披薩塞進嘴裡,無視了在一旁肩膀不斷抖動,明顯正準備看好戲的手下。
老實說,他想像中和這位老師的見面,並不是像這樣把身子塞在羅馬街頭某個狹小的露天座位裡,嘴上還沾滿了披薩的碎屑──雷希歐下意識地感到尷尬。

「我想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你了。」

她泰然自若地拉開雷希歐身旁的椅子,將那個巨大的黑色包包放在地上。雷希歐瞥了瞥那袋子,沒有做出反應──但他可以感覺到身旁的部下原先放鬆的氣氛瞬間冰冷了下來,放在桌子下方的手悄悄地按上了配在腰間的手槍。

「老師,你今天沒去學校?」
「對,我今天去辦點事。」
她輕鬆地說,向侍者招了招手,要了一杯意濃。雷希歐沉著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喝著那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用腳尖輕輕踢向蘇的脛骨,要他稍安勿躁。

「老師不把我帶回學校嗎?」
「我也想啊,」曼諾撇撇嘴,將耳鬢旁的碎髮重新捋回耳後:「但是第一,就算我動粗我也沒法抓你回去,第二,現在是我的休假。」

她將錢壓在空杯子下。雷希歐看著她拎起那個沉重的黑色包包,扔下一句「希望下次我們見面是在學校」後便踩著那雙高跟鞋離去。待她離去後,坐在他身旁的蘇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原先按壓在槍枝上的手也才重新捧起啤酒氣泡早已塌陷的酒杯。

「老闆,她動粗的話,你可能還會輸吧?」
「...或許吧。」

5.

第一節課的鐘聲才剛敲響,她那太陽神般的學生便拉開了導師辦公室的門。讓曼諾覺得有些好笑的是,他站在那裡的樣子實在太不符合他天神一樣的長相──雷希歐在進辦公室前,還差點撞上了門框。曼諾有點驚訝自己居然能因這點小事便輕易地被逗樂。她想,這真是太荒謬了。

「很高興你今天來了學校,雷希歐同學。」
「...早安,老師。」

他修剪得乾淨的蓬鬆金髮被整齊地塞在耳後,曼諾注意到了雷希歐耳朵上頭的飾品,看起來有些眼熟。那是一支燃燒的火炬,而那小小的橘紅色耳飾正在她的學生耳下微微搖晃──她還來不及細想,雷希歐便開口打破了沉默。

「老師,請問您昨天怎麼會出現在羅馬呢?」
雷希歐溫和地說,口氣不似學生,讓曼諾感覺到的反而是不符合他年齡的老成:「您知道的,羅馬最近街頭亂得很。難道老師要辦的事情......?」
「我能辦什麼事。我能處理的還不是跑跑研習而已嗎?」
「是嗎?」

他淡淡地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當雷希歐正準備轉身踏出辦公室時,曼諾叫住了他。

「雷希歐,我必須見見你的監護人。」
「......我的父母很忙,恐怕您和他們時間會對不上。」

雷希歐很快地回答,一向平穩的語氣竟染上了些許慌張。
曼諾直覺地感到奇怪。雖然他時常無故缺席,但每一次的考試成績都非常優異,待人處事也很有禮貌。她並不是沒有猜測過他的身份,曼諾曾翻閱雷希歐的個人資料,他的父母在那不勒斯共同經營一間赫赫有名的公司──在他這個年紀,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可能會讓孩子寂寞,甚至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而去做什麼樣的事,曼諾在她的世界看得多了。
她不希望這個溫柔的孩子被捲入那個黑如泥沼般的醜惡世界,尤其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曼諾看了看錶。

她昨晚再度接到了那個委託人的電話,由變聲器轉換成的尖銳嗓音告訴她,今天那個他所想要殺掉的叛徒將會進入學校,要她做好暗殺的準備。而經過曼諾的調查,在今日會進入學校的只有一組羅馬來的外賓,而時間正好落在十點整。

而現在離長針指向整點只剩下五分鐘。

「雷希歐,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不希望你對我撒謊。」曼諾長長地嘆了口氣,腦子裡快速運轉著如何將那垂著頭,不敢望向她的學生支出即將來臨的戰場:「你一星期就曠了我四天課,我要怎麼不擔心你呢?」

她再度望向他──那在陽光下閃著橘紅色光芒的耳飾再度吸引了她的目光。曼諾總覺得眼熟,然後她猛然想起自己在一個月前殺掉的對象,胸口也別了這麼一個相同圖案的徽章──羅馬──和火炬,她將那些點全連在了一起。

我的天啊。曼諾喃喃自語。

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拉開,西裝筆挺的男人們魚貫走了進來,圍繞著一名肥胖的男子。那男子驚訝地看著站在那裡的師生二人,然後目光落在了雷希歐的身上,臉色在瞬間變得驚恐而懼怕。

「B、Boss──」

臃腫的男人旁那些身著西裝的男人在齊刷刷地掏出了槍,瞄準了手無寸鐵,穿著學生制服的雷希歐,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曼諾。雷希歐的臉色鐵青,神色卻沒有一絲害怕。他目光如炬,瞪著那額上滲滿冷汗的男子,然後冷冷地說,「動手。」

曼諾向前踏了兩步,子彈順著她扣下扳機的節奏向那群彪形大漢直直地飛了過去。一顆子彈貼著她的衣服旋轉著擦過,她聞到焦味,曼諾低聲罵了兩句西西里方言,那是她最喜歡的一套衣服──她彎下腰,順道用腳將雷希歐往後掃。他站在那兒是想要當活靶?

曼諾甩掉了那雙磨腳的高跟鞋,又連發三槍,將子彈送進了保鏢的心臟。她心裡暗暗算著彈藥殘餘的數量,從口袋撈出彈匣,收手低頭裝填彈藥,一氣呵成。曼諾的意識和她的身體分離成兩個不同的部分,後座力震得她虎口發麻,但她意識清晰,她知道她的工作結束了,在打出最後一顆子彈後。

肥胖的男人在他的西裝裡瑟瑟發抖,硝煙的味道混著血液的鐵鏽味兒飄散在被陽光灑滿的辦公室裏。
曼諾的委託人站起身,向曼諾伸手,示意她將手上的手槍交給他。曼諾沉默地看著她的學生熟捻地上膛,然後將槍口對準男子滲滿冷汗的額頭。

「有信心背叛組織就要有受罰的準備吧。」
「老──老闆──」臉色早已蒼白的男子抖抖索索地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匍匐著抱住雷希歐的腳。「你知道──你知道不是我的──我對組織一直都很忠心──」

「雷希歐,你要處理就快。」曼諾悠悠哉哉地靠在桌旁,晃了晃手腕上的錶,「警察很快就會來了。」

子彈伴隨著扳機的扣動,鮮血在男子的腦後綻開了滿地鮮花。


6.

「他將毒品輸入校園。」

雷希歐淡淡地說,蘇幫他拿來了他珍藏的雪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著白煙消散在空氣中,若有所思。
曼諾靠在柔軟的椅上,右手抵著下顎,靜靜地聽著雷希歐說話。現在他們的關係,從師生轉換成了契約上的甲方和乙方,而雷希歐,當然就是那該死的白紙黑字上頭的甲方。

「我們組織雖然是義大利最大的黑手黨,但我們從不碰毒品──」
「不碰毒品的黑手黨?」曼諾冷笑一聲,就著涼煙濾嘴狠狠吸了一口,「笑話,你以為你們做慈善?毒品能賺多少,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雷希歐面不改色。
「我會成為黑手黨就是為了根除毒品──起碼就我所能。被毒品糟踏的孩子,我看多了。」
他的眼神閃爍,不再多言,只是低頭又吸了口雪茄,任憑那些白煙繚繞在他身旁。曼諾沒有說話,只是翻來覆去地想著雷希歐說的話。雷希歐實在是個很難讓人討厭起來的人,他當學生時有應有的謙卑和禮貌,而在當老闆時,則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和魅力。曼諾想了想,卻又不禁來氣。「你可是把我送進那鬼地方受苦了足足半年啊?」

「但我怎麼看妳挺喜歡的?」雷希歐笑了起來,「老師,妳不是挺喜歡我的嗎?」
「我是挺喜歡你學生時的樣子的。」曼諾反唇相譏,「誰能想像得到堂堂黑手黨教父居然穿著高中制服,還敢手無寸鐵和背叛的手下當面對質?真是瘋了!」
「怎麼是妳在生氣啊。」

「但我也挺喜歡妳的,老師。」

雷希歐將那張攤在桌上的合約往她的方向一送,俊俏的唇角帶著笑意。她的甲方向她遞來一隻筆。曼諾有點猶豫地接過,但在這時,雷希歐冷不防開了口。

「老師,請問您有男朋友嗎?」

曼諾注意到他的耳朵有點紅。




 作者簡介  

卜嘉樂,2002年出生,瘋瘋癲癲的獅子座。平時喜歡看漫畫,玩遊戲,看小說,和躺在床上發呆。

  我不是浪漫的人,反而有點怪:覺得自己很風趣但講的笑話都不太好笑,甚至笑話講一講還會自己笑出來,而且通常沒什麼人get到我的笑點,嗚嗚。

  夢想是哪天早上醒來,背後會突然多出一顆星星胎記,然後和其他替身使者互相吸引,哈哈。

  開始寫小說的契機很簡單,因為想看的東西沒人寫,所以只能自己來了。真的很酷,我不能飛,但在文字裡便可以飛;做不到的事,在筆下全都可以做到。寫的好或不好都不重要,重點是動筆去寫。灰心也不要緊,沒法將理想現實化也沒關係,至少有去做,去實現理想,那便足夠了。

  我覺得寫小說很幸福,雖然並不足夠好,但仍希望今後也能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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