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繁齊:青春是用有限的容器承載最轟烈而純稚的一段日子。留下來的,身體一輩子都會記得。(圖/陳繁齊、大田出版提供)
【編輯室報告】
陳繁齊,寫詩也寫散文,喜歡冬天與海。偶爾拍照,捕捉消逝。 十七歲的他,吉他社是他的一切了,當時吉他彈多了,曾有一度夢想過做樂手或是藝人。面對現在的成績,不免令人好奇,關於創作這條路他是怎麼走過來的呢?又怎麼看寫作與青春的關係?面對一樣熱愛創作的年輕人,又會給什麼建議?接下來請看我們的訪問 ── ──
要更義無反顧地用盡辦法記錄下自己認為值得紀錄的事
Q.還記得自己十七歲時的樣子(或心情)嗎?可以形容一下他是個怎麼樣的年輕人?
陳繁齊:即使一整年都在備考的壓力之下,但由於社團朋友彼此扶助,外加上自己當時對未來相當樂天的態度(或者說是不知死活?),心情都是輕快而飽滿。那時的我,該算是個有些許自信、用自己所習得的價值觀堅硬地碰撞世界的人,還未有更多自我內省的機會。
Q.有沒有代表十七歲的物件和照片,並說明一下照片背景故事。
陳繁齊:代表十七歲(青春)的物件,我想就是吉他社所涵蓋的一切了。當時除了標準的成發本之外,我們這屆還做了名片(雖然根本沒發過幾張)、簡單但意義濃厚的徽章。另外也有許多充滿意義的Pick。
陳繁齊代表十七歲的物件是吉他社所涵蓋的一切了。當時除了標準的成發本之外,還做了名片(雖然根本沒發過幾張)、簡單但意義濃厚的徽章。另外也有許多充滿意義的Pick。(圖/陳繁齊提供)
Q.倘若讓你談談你的十七歲,想問當時有沒有哪一本書╱哪一首歌╱哪一部電影或者(政治)新聞事件,是你十七歲的重要標記?或印象深刻甚至影響你深遠的?
陳繁齊:凡人二重唱的〈趕路〉。它最後變成了我吉他社大型成果發表會的最後一首歌,象徵著某種勉勵和提醒。
Q.當時的偶像明星是?
陳繁齊:因為待在吉他社的緣故,從那時至今都崇拜John Mayer。除此之外比較喜愛的藝人、團體,大概會是一些樂團:Eagles、My Chemical Romance、DEPAPEPE。華語的話我想是張惠妹和蔡健雅。
Q.當時你最困擾以及最開心的事情是甚麼?
陳繁齊:困擾的事很渺小,是由於屆尾,諸多高三的活動還是不能和大家暢飲;看見大家前前後後考到駕照,自己仍得繼續憋著。開心的大概是交到一個很可愛的女朋友(嗯?)
Q.十七歲當時的職涯考量?
陳繁齊:當時吉他彈多了,曾有一度夢想過做樂手或是藝人。但真論務實面向,一直到大學畢業之前,我都抱持著做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小職員的想法(也不曾實際想過專業技能是什麼)
Q.十七歲的你,影響你重大的書有哪幾本?是否有一套自己奉行的哲學?至今仍沒有改變嗎?
陳繁齊:張愛玲的作品。但想想那時候其實好像沒什麼原則或強硬的思想,在社團裡也努力扮演好所屬幹部的角色而已。我算是很慢的,是到大學之後才慢慢開始形塑自己。
Q.現在的你,如果可以回到過去,那你想對十七歲的自己說什麼?
陳繁齊:要更義無反顧地用盡辦法記錄下自己認為值得紀錄的事。
Q.如果可以將青春下定義,你認為青春是什麼?
陳繁齊:青春是用有限的容器承載最轟烈而純稚的一段日子。留下來的,身體一輩子都會記得。
Q.給現在十七歲的同學的一句話?
陳繁齊:記得要緊抓住自己最在意的人事物,有些力道與勇氣,是這個年紀的特權。
陳繁齊:記得要緊抓住自己最在意的人事物,有些力道與勇氣,是這個年紀的特權。(圖/大田出版、陳繁齊提供)
「我相信一個喜歡創作的人,較於一般人,
一定有花更多的時間探索自我,也更有機會認識自己的核。」
Q. 知道你的創作在 PTT 詩版發跡,首先談談你寫詩的啟蒙,是什麼觸動你寫詩?你的寫作是否有受到哪些作品的啟發?
陳繁齊:在PTT發表了一首受歡迎的作品〈到遠方去〉,讓我對詩這個文體重燃了好奇心與希望,讓我進而開始閱讀近年的詩集作品,也在心底留下了:「也許我也能寫嗎?」這樣的疑問。
在這之前,有印象的詩作其實不太多,現在想得起來的,按照時序來說,大概是在捷運上讀到渡也的〈懺悔〉、洛夫的〈湯姆之歌〉、洪志明的〈浪花〉。
寫作各個階段都有令我喜愛或欽佩的創作,任明信、葉青、海子、林禹瑄…...好像說不完(笑)
Q.你認為創作者的寫作目的應該要始終如一?還是常常改變?你屬於哪一種?
陳繁齊:好像都可以吧。但我認為每個人生階段與生活際遇,都會讓其改變。所以我應該算是後者,寫作當今對我而言是一個慣用的媒材/管道,當我在生活、情感或是溝通上有某些特殊需求,便會反射性地想到:我可以寫下來。
Q.創作這件事,對於一個年輕人的性格養成,有什麼影響?一個喜歡創作的人和一個不喜歡創作的人最大的差別是?
陳繁齊:性格上,我很難想到明確或直接的形容詞,也許那些都會容易落入刻板嗎(像是多愁善感、溫柔之類的詞)?我覺得創作本身是一個自我詮釋的巨大議題,而創作與自我意識,兩者互為因果,也會在過程中彼此推進彼此的進度。
我相信一個喜歡創作的人,較於一般人,一定有花更多的時間探索自我,也更有機會認識自己的核。
Q.很多「大人」會認為,寫作是浪費時間的,在你年輕時的創作經驗裡,曾遇過「大人」的阻撓嗎?若有,當時你是如何處理、克服的?
陳繁齊:家裡的教育方式雖屬放任,但還是會碎嘴,也許不只創作,連高中時玩吉他社也被唸過,但我好像一直都滿任性的。成為文字工作者之後也有一段調適期,但時間一拉長,好像衝突感(或者說不認同感)也變少了。我想這層面我該算是比較幸運的人。
Q.(承上) 如果你可以對「大人」喊話,你想說些什麼?
陳繁齊:每個生命都是獨立的個體,請不要再左右他了。
如果你可以對「大人」喊話,你想說些什麼?陳繁齊:每個生命都是獨立的個體,請不要再左右他了。
(圖/大田出版、陳繁齊提供)
如果未來往「訂閱制」發展,陳繁齊:詩會比其他文體普遍難獲得訂閱
Q.有很多作家認為寫作是一種儀式,你認為寫作是什麼?
陳繁齊:寫作是在鏡子面前和自己素面對坐。
Q. 常在IG創作的你,若把IG的介面向用物件來類比,對你來說在IG寫作像是什麼?
陳繁齊:IG常和FB來比較。介面而言,FB像一個制式而有點呆版的馬克杯;IG的私密感則讓我感覺同是杯子,但使用者可以決定它的特定要素:有無提把、顏色、材質。
Q. (承上)不論是發表在PTT,或是IG或FB或是紙本,發表介面的改變,使得讀者的閱讀習慣與作者的創作習慣也跟著變化。你會因應社群軟體功能,形成新的敘事風格嗎?你會因此覺得自己寫作風格被「介面」改變,損害原創的初心嗎?
陳繁齊:其實我一直以來經營社群都頗為任性,也不太理會軟體的習性,所以好像也沒有影響到什麼敘事風格。可能有比較可惜的──有些篇幅較短小的創作太過不避諱地發表,也許這些創作原有機會凝聚成更巨大、雄厚的作品。
關於改變,有些人是本來就適合這個時代(無意識地入流)、有些人是嘗試適合這個時代(有意識地入流)、有些人則是刻意適合這個時代(有目標地入流)。我想無論初心為何,自始至終都對自己誠實,就能度過這個議題。
Q.(承上)你是否有觀察到,哪一種題材是追蹤你文字的讀者喜歡的,或是不喜歡的?
陳繁齊:觀察還是有的,偶爾看看讚數或收藏數,也會有一些直覺反應,但還是很難捉摸,至今仍會出現「我覺得這篇很棒啊,但讀者不太買單」的情況發生。
Q.因為IG,衍生了更多的創作可能,你有特別追蹤的文字作者嗎?是否請你談談兩~三位你喜歡的IG創作者,以及喜歡的原因?
陳繁齊:劉定騫和漉漉。其實兩位都是詩版上的創作者,從在詩版閱讀時便已喜歡他們的寫作風格,在轉為經營社群帳號之後,仍然保持著質量以及原本的風格。
Q.你如何篩選日常變成你創作的素材?
陳繁齊:有的時候我感覺是日常在篩選我(笑)。無論如何,現在的感官好像已經有一定程度的系統化了,很難再去羅列條件或原因。但我滿容易在寫作或思考時,把當下身處之要素做聯想。(睡前思考可能就會談及夢、深夜;通勤思考可能會談及人群、錯過…...等。)
Q.目前的大環境,你覺得對於詩創作者「友善」和「不友善」的部份,分別是什麼?
陳繁齊:友善的部分,大概是智慧型手機所引領的閱讀習慣的改變,讓更多人喜歡/願意讀詩。
不友善的部分,如果未來真的網路上的創作、閱讀往了「訂閱制」發展,我總覺得詩會比其他文體普遍難獲得訂閱。
Q.你會因為時事的牽引而進行創作嗎?在這個世代,你認為寫作者的責任該是什麼?
陳繁齊:我確實常因為得知時事、心情有所動盪而寫作,但卻不常發表出來,尤其是一些議題,要寫得好又撇除消費的嫌疑,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真相混亂的時代,寫作者的責任是對自己誠實(一直以來都是)。
陳繁齊:寫作對我而言,始終都是自己的議題,就算談的對象為他者,也終是自我的對話與辯證,或者是想藉由「寫下」這個動作去達成什麼。
(圖/大田出版、陳繁齊提供)
一首好的情詩應該具備的條件是:能夠感覺得到愛
Q.《脆弱練習》做到超越自己或別人的是?
陳繁齊:主要是超越自己的部分,不太敢管別人(笑)。實務上的是待在書店排行榜的時間比前三本都要來得久、名次也比較前面。
創作上,其實有一部份的作品是在情緒非常重的狀態寫下的,原以為這些作品會在隔一段時日後感到尷尬,但很神奇的並沒有,經過潤飾後都能過自己內心的門檻。我相信這個結果代表著自己內心某種系統的升級。目前還未能探索出實際的改變,但這件事確實是令我在這本詩集的創作中感覺到自我昇華。
Q.關於新作《脆弱練習》是否有為誰而寫?
陳繁齊:確實有一部份的作品指涉對象是圍繞著一個人的。不過要說為這個人所寫也不盡然,寫作對我而言,始終都是自己的議題,就算談的對象為他者,也終是自我的對話與辯證,或者是想藉由「寫下」這個動作去達成什麼:也許是放置、自癒、紀念......更多更多。
Q.為什麼會選擇「脆弱」當第三本詩集的命題?
陳繁齊:起初的聯想,是由於自己在感情狀態上,太過安逸而舒適了,我擅長自給自足,也習慣將自己擺在一個安全的位置。但我想安全這個詞對感情並不是好的。 而在我的認知裡,「脆弱」一詞是中性的,有些人的聯想可能是:會變得更容易受傷、更軟弱。但我想的更像是,將自己原本太過絕對的一部份卸除掉,重新用柔軟面去承接世界與感情。
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好像常在兩個極端遊走,一下太過防備,一下又太過捨身。
Q.一本詩集的第一首詩,通常都有重要的宣示意味,《脆弱練習》第一首詩〈剪紙〉寫得非常得好,選擇剪刀來譬喻「戀人為愛進行的自我修剪」,詩語言清澈乾淨,貫串全詩的情感節制,但這樣反而讓詩意更為深遠,是否可以請你談談這首作品的寫作過程。
陳繁齊:其實這本詩集有兩首「第一首詩」。〈消息〉是事件上的第一首詩,而〈剪紙〉則是情緒上的第一首詩。
〈剪紙〉這首詩基本上呼應了篇章首短語中的「練習謙卑」以及篇章尾短文中的「即使不擅長,還是曾經在很長的時間裡,勉勵自己去做」;甚至可以說是呼應了整本詩集,因為我想這些自我修剪,並不一定都是情人對自己的想望,老實說,反而更像是自己在完成「適合被愛的樣子」,而其實脆弱練習這件事,也是一場自我想像的達成。
Q.爬梳你的作品,多數都是在辯證愛情和自身,你認為一首好的情詩應該具備的條件是?
陳繁齊:能夠感覺得到愛。
Q.你曾提及深夜的雨天是你最喜歡的時刻,這也是你創作量最豐沛的時刻嗎?你平常都在什麼時候創作?
陳繁齊:我想是的,而這個時刻是複合式的,雨天是因為我喜歡一些白噪音或是規律的環境音(曾下載自然音效APP收聽一陣子),深夜則是因為人群的活動止息、外界更加黑沉。兩者都讓我更容易進入一個孤立、不受擾的狀態。
最常創作的時間除了睡前之外,很多時候是在通勤過程中完成的。我習慣自駕,只要腦袋設定好目的地之後,整個路途就會開始思考各式的情節、文字、生活的細節。
Q.自小寫日記的你,目前仍會持續手寫日記嗎?
陳繁齊:現在被科技慣壞,已經多用打字取代手寫了,所幸寫日記的習慣還是一直有保留。但不論是思考工作使用的文案、一般創作或是講座架構,仍習慣帶幾張紙,隨著思緒推進,不斷在白紙上寫些關鍵字詞。
Q.是否可以談談左手與你寫作的故事?
陳繁齊:其實兩者間好像沒有直接關聯的故事。
但左撇子一事或許是整個學齡的生長歷程中,唯一能使我特別的標籤了。只是好像也就僅止於「你和別人不一樣」而已,沒有太多肯定意味,甚至偶爾會感覺到被分立出來。而左右腦之說、創造力之說我其實都不太在意,也不曾覺得自己真的擁有人們所述的天分及能力。
後來在公開場合簽書,讀者告訴我他也是左撇子的時候,我總會玩笑地說左撇子比較聰明。
Q.知道你也有彈琴寫詞的創作,這不是所有詩創作者都有的能力,你最想幫誰寫詞?
陳繁齊:在十月時有幸已經與喜歡的樂團Mary See The Future寫了一首歌詞〈Ariel〉。而喜歡的歌手太多,實在很難挑選,我想該是林宥嘉!
關於│陳繁齊
1993年生,台北人。中學就讀永和國中、中和高中;國北教語創系畢業。
出版過詩集《下雨的人》、《那些最靠近你的》、《脆弱練習》;散文集《風箏落不下來》。
餘暇時間喜歡拍照、彈吉他唱歌。
Facebook|陳繁齊
Instagram|dyingintherain / fanchi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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