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娥蘇拉.勒瑰恩,一般大眾可能對吉卜力改編成電影的《地海戰記》最有印象,也因此會說她是奇幻小說作家,然而事實上她的科幻作品同樣出彩(儘管早期的科幻與奇幻界線模糊,並不像現在能立下明確的分野),而且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
《黑暗的左手》一書,講的是外星使節真力.艾(Genly Ai)為了說服格森星(Gethen)加入星際聯盟,深入政治與當地人生活的冒險故事。這本書確實充滿冒險,與政治的角力、與嚴峻氣候的對抗、與全然陌生的體系進行探索……作者想述說的是一個打破人們價值觀的新世界,然而,或許是因為勒瑰恩在女權運動上的付出,她在書中的性別描述也總是特別引人關注。
書中的格森星人沒有固定性別,會隨著發情期的到來轉變性徵,甚至因為不同性別氣質的並存與和諧,他們的性格更為內斂沉靜,因此也不曾發生檯面上的大型暴力戰爭,除此之外,還衍伸出許多獨特的社會組織概念,例如四人家庭、部爐聚落等等,格森星的體系雖然充滿了二元價值觀,卻又奇異地能夠融合共存。而與格森星做為對比的人類男主角,既無法捉摸格森星人這種陰陽不定的氣質展現,也無法明確定義人類女性究竟該是什麼模樣。
然而直到近年來我們開始發現,男性與女性氣質本來就能同時在一個人身上展現,只是每個人的比例、切換展現的時機都不同,或是會隨著賀爾蒙的濃度產生變化。每個人的性需求也不盡相同,無性戀者與灰色性向終於躍上檯面,並非只是「長期處於卡瑪期」的物種而已。即使有著生理上的枷鎖,但我們的性觀念已經逐漸邁入多元且自由的年代──雖然本書簡化了這點,將地球人概括為更二元的存在,但本書寫於50年前,這樣的概念在當時已經頗具衝擊,或者說,我們的世界總算稍微跟上了勒瑰恩的腳步。
雖然許多人說這本書想展現的是女權主義思想,但我認為她想描寫的是跳脫性別、跳脫生物生理上的本質,去做一個大膽的假設與嘗試。我相信勒瑰恩所想述說的是更宏遠的概念,也因此更具光芒。
回到幻想小說的本質上,《黑暗的左手》雖然充滿想像,卻是非常重要的想像。想像的深度建立在對現實的具體理解上,進而轉化為連結著過去與未來的橋樑。沒有想像,我們要如何構築現實,甚至未來?勒瑰恩的書不只是抒發想像,而是更具有目的性與社會責任,為了打破人們狹隘的思想框架而下筆,讓人類有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可能性。
這是很難得的史詩奇幻,雖然本書以爾虞我詐的政治角度切入,還伴隨險峻難熬的冒險旅程,但勒瑰恩的文字溫柔且極具力量,更讓我們見識到真正的「愛」。我們有了晦暗沉重的《刺客正傳》、殘酷狂放的《冰與火之歌》、嘲諷譏刺的《獵魔士》,也因此更顯得勒瑰恩的小說是如此獨特,即使是再殘酷不過的劇情,透過勒瑰恩的筆觸也能帶來強烈的溫暖與希望,她文字與故事的調合性,有如道教的八卦符號,陰陽兼具。
即使50年過後,《黑暗的左手》依然是一本珍貴的幻想故事,而娥蘇拉.勒瑰恩更是幻想小說作家的瑰寶。不論何時接觸她的作品都不會太遲,畢竟,她所留下的東西比我們所知的還要更多。
月亮熊
「2015角川華文輕小說大賞」榮獲銀賞出道。著有《Sdorica萬象物語》系列、《冥戰錄外傳-翼動的鳳凰》、《難道硬奇幻已經不行了嗎!?》(全三冊)、《千年樹的輪轉之詩》等小說,兼職遊戲劇本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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