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日本文學季特別企畫──【再見了,平成時代】
平成時代即將走進尾聲, 1989~2019這30年間,世界局勢、網路媒體、科技發展對社會引發的劇烈變化,讓我們都成為命運共同體。今年【日本文學季】特別邀請5位深度理解日本與台灣兩地文化脈絡的作者,與我們分享其敏銳的觀察,以10本書為入口,看見獨一無二的平成時代。
在這10本書之中,呈現的不只是日本在這30年間的重要省思與顯著社會變化,更鏡映了所有現代我們的心靈狀態。
『平成30年の10冊』
三十年來的日本政經大起大落,文學創作反應了當時的社會氣氛與人心變化。三十年,書海浩瀚,要從其中挑出十本書實屬不易。這裡列出的書單有幾個挑選的標準。一,我閱讀過的,並且真心喜歡。二,多少能凸顯出當時日本社會狀態。因此,雖然有很多作品和作家更重量級,但並不是我閱讀口味的,就不在此列了。以下為1989年起的出版作品。條列順序不分名次。
1.《TUGUMI/鶫》 作者/吉本芭娜娜,時報出版
開啟平成元年序幕的作家,只有吉本芭娜娜,沒有其他。平成元年全國最暢銷的十本書,她占了四本,在日本社會興起「吉本芭娜娜現象」。吉本芭娜娜迄今的作品,我認為原型基本上都來自於《TUGUMI》的變形。我最愛的書是《廚房》,不過出版年份是1987年。平成元年1989年出版的《TUGUMI》和《白荷夜船》是我第二鍾愛的吉本芭娜娜作品。
2.《海邊的卡夫卡》 作者/村上春樹,時報出版
這是平成年代進入2000年以後,村上春樹在21世紀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20世紀的平成年間,日本雖無經歷戰爭,卻處在「後戰爭」的發酵期。戰後日本社會如何看待軍事與暴力?故事中多有隱喻。想起書中永恆的少年,很難想像令和元年的村上春樹,已年過七十。我們的青春,也都迷藏在少年的那片森林裡了。
3.《最後的兒子》 作者/吉田修一,麥田出版
大多數人知道吉田修一可能是因為《惡人》,不過對我來說,要挑一本更接近吉田修一創作核心,而不只展露戲劇性技巧的小說,還是早期的作品。《最後的兒子》觸及新宿二丁目的男同志世界、第三性公關等等情感,真切動人。其中〈Water〉描寫一群游泳的水男孩,更是青春爆棚的群像劇。吉田修一很難得的曾親自將這篇小說改變成短片,可見他摯愛的程度。
4.《乳與卵》 作者/川上未映子
女性書寫一直是我在閱讀日本小說時很在意的一個脈絡。因為比起華人世界來說,日本社會的女性意識與地位向來低落。書中以隆乳手術做為開端,連結了三個不同年齡的女性。論青春,論衰老;論親情,論成長。川上未映子寫出女性從身體到心裡的生存價值。
5.《何者》作者/朝井遼
直木賞史上第一位平成年生的得主,同時也是最年輕獲得直木賞的男性作家。朝井遼在這本書裡寫出日本年輕人懷抱的夢想,在畢業後面臨就職活動的希望與失望,同時也刻畫著友情的變化。朝井遼為當今社會的二十歲世代,道出了共鳴的心聲。
6.《風葬的教室》作者/山田詠美,方智出版
曾在六本木酒吧工作過的山田詠美,在她的小說裡多次透過人物道出女性/她對於美國黑人與性的迷戀,使她成為日本文壇特立獨行的作家。不過《風葬的教室》這部小說卻一反常態,以孩子的視角,展現日本社會中扭曲的心理,也算是描述校園霸凌題材的先驅。
7.《新參者》(系列作)作者/東野圭吾
因為受到作品影像化的影響,平成年後期受到讀者歡迎的日本小說,已和平成年初期的風格非常不同。很多日本讀者的閱讀習慣,開始從先看過電影或偶像劇,再回頭閱讀原著。東野圭吾的《新參者》系列是其中一個重要的代表。這系列同時也反應出當今讀者偏愛推理刑事的類型故事口味,勝過平成初期那些描繪大城小愛的人間劇碼。
8.《池袋西口公園》作者/石田衣良
當時是即時反應社會氣氛,現在重新讀來是種懷舊。如果你想找尋平成年初期的日本社會元素,比如人手一支PHS(知道的人就有點年紀了吧)等,故事裡有非常多的時代關鍵字。《池袋西口公園》描繪日本泡沫經濟後一群邊緣的日本青少年,頹廢或創傷,最終以溫暖的故事包容他們。「IWGP」是在平成年代,歷經青年成為中年,這一代的共通密語。
9.《東京鐵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作者/Lily Franky
日本藝人擁有深厚的文學創作底蘊,演戲也寫小說,是日本文壇的另一項特質。Lily Franky是在又吉直樹、北野武等人以外的另一代表,為日本文壇的多元性增添不少光芒。這部半自傳小說非常感人。我看戲常紅了眼眶,但老實說看小說再感動的也很少。記得當時在看這本書時,確實邊看邊落淚。
10.《九十歳。何がめでたい》 (暫譯:九十歲。那些可喜可賀的事)作者/佐藤愛子,目前尚無繁體中文譯本
當今日本社會(同時也是台灣社會)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口老化。1923年出生的直木賞作家佐藤愛子,在2016年當時93歲高齡之姿寫下這部暢銷散文集。內容直擊高齡者生活與心態,引起年邁的讀者、家中照顧年邁家長的中年人,以及關心老後生活的年輕人高度關心,是日本文壇「高齡議題書寫」的代表作。大正12年出生的佐藤愛子,歷經大正、昭和與平成,即將邁向令和,第四個年號的生涯。
\\文學小編舉手發問//
Q:當我們觀察日本文學在台灣的翻譯出版動態,可以發現近幾年來,除了現代知名文學作家如村上春樹、近代經典文豪作家,以及十分暢銷的偵探推理類型之外,也有廣大讀者對於日本治癒遺憾、溫暖人心、重拾希望的小說有強烈共鳴,例如《解憂雜貨店》、《山茶花文具店》、《深夜食堂》,或者去年出版的《蜜蜂與遠雷》;在許多台灣讀者的印象中,「治癒系」故事似乎是近年日本翻譯小說與電影的特色之一。在您的觀察中,這和日本的文化與社會氛圍,是否有所關聯?
張維中:日常生活裡,日本人經常說什麼,都會把「癒やされた」(被療癒了、被撫慰)這句話掛在嘴邊。日本人對「療癒/治癒」這個概念,似乎本來就比台灣人更有存在感。
其實我認為大部分的日本故事裡,向來一直都有著教化人心與療癒心理的特質,差別只在於作者寫得很明白,或者只是淡淡的暗喻。若要說「治癒系」故事是「近年」的特色,那得先定義近年是多近?因為其實若以療癒系小說天后吉本芭娜娜的作品來看,距離治癒系代表作《廚房》的出版早已超過三十多年,似乎也稱不上近年。
在我看來,昭和末期到平成初年像是《廚房》那時代的作品,所謂的「治癒」是讀者自己去從字裡行間裡透過故事去感受,而「近年」如《解憂雜貨店》、《山茶花文具店》、《深夜食堂》等故事,作者則把想要傳遞的訊息放在更前面一點的位置。簡單來說也就是人物「心靈被拯救」的故事線,寫得比過去更清楚。
現在的讀者在閱讀和解讀作品的習慣改變了,這些寫得更清楚、更凸顯劇情起伏與直白出心理轉折的故事,更易於讓當下的讀者所接收(比方現在的二十歲日本年輕人,很多人都已經看不懂吉本芭娜娜和村上春樹,認為表達方式太隱晦)。
當然會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必然也與日本社會風氣息息相關。因為歷經經濟起伏,不再是世界第一的日本社會,人們面臨處處撐滿挑戰的生活,人際關係的疏離,家族定義的崩解,發現什麼事情都很難掌握。最終,可以做到的事情,或許只剩下追求自身心靈層面的靜謐。什麼民族大義都不重要了,好好把自己一個人過好,受傷了找到療癒的「小確幸」才最為實際。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不是也因為現代人的心愈來愈敏感,愈來愈脆弱,變得比較容易受傷呢?
學生時代以小説《岸上的心》踏入文壇,旅日作家張維中除現於台灣各大報刊雜誌媒體之專欄,並常受邀《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網連載文章。小說作品包括《戀愛成就》、《501 紅標男孩》等,寫小說也寫散文和旅記,十分受到讀者喜愛。現居東京,對於所在現場的敏銳觀察,別有洞見。喜歡走路,喜歡一步步走出來的東京,更喜歡分享東京散步生活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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