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十月末，遊訪京都，在歷史悠久的錦市場內見到一間古樸小舖，專售「京野菜」。時值深秋，店內盤盤松茸襯著新鮮蕨葉，引人駐足。對於松茸，我們的印象可能多來自日本漫畫或美食節目，或薄撕入炊飯，或爐火乾烤，而聞者無不閉眼揚起幸福笑意。
究竟是何等殊勝香韻和獨特歷史，能教一個民族對這朵菇蕈如此傾心？
懷此好奇，我找到《末日松茸》一書。
末日松茸：資本主義廢墟世界中的生活可能(博客來獨家限量精裝版)
這本奇書可由多個面向解讀，不論是經濟、生態或文化角度，各有互異又交融的知識與樂趣。人類學教授Anna Lowenhaupt Tsing藉兩條軸線講述這完全無法人工栽培的奇特菇蕈，一是橫跨日、美、中與芬蘭的田野調查，二是知識與觀念的建構與闡述。她讓兩線如音軌結合，建構出一個奇異世界，而這個世界正是由「人類世」中已遭破壞的自然環境、岌岌可危的資本主義、當中無數的文化轉譯者，以及從中而生的萬千景象建構而起。
過往普遍認為，各物種是封閉自足的個體，而個體進化關鍵便在於能否在生存鬥爭中致勝。對生物界認知如此，對經濟、種族與文化亦然。然而，這種「美式、英雄般、征服一切才是勝者」的價值觀，果真是進步或進化的真理?
對此，《末日松茸》藉著松茸的生物特質，及罕為人知的產品供應鏈環扣，提出值得細思的開放觀點，引人思考「不強調發展進步的資本主義會是什麼模樣？」、「各物種能否既不和諧、又無需爭奪地共存共榮？」
在書中，小小蘑菇投映出一個視野跳脫常軌的宏觀格局，當中的個人、企業、社會、國族、文化能否進步與進化，關鍵並不在相互競爭以求獨占鰲頭，而是相互合作，各以獨有姿態，共同聚合成一個複音旋律般的世界。這讓人不禁思考，人類或許唯有捨棄一昧追求進步的想法，才有繼續進化的可能；也或許，藉由規訓、統一與控制，永遠無法達到和平；任由個體紛雜糾結、各具節奏、看似混亂卻又莫名協調，反而能讓和諧從中而生。
知識珍貴之處，在於能從閃現的光芒中獲取翻轉固有認知的可能。細讀《末日松茸》，便猶見如此靈光。
林家任
八旗文化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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