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松本清張發表了《點與線》和《眼之壁》,一躍成為暢銷作家後,日本推理小說市場便進入了一個全新階段,也就是所謂「社會派推理小說」的時代。
最早是誰開始使用「社會派」來稱呼這類「處理社會議題、作風重視寫實」的推理小說?目前已不可考,根據推理研究者中島河太郎的說法,至少在60年代初期,就已經有文學評論者這麼概括清張初期的一連串推理小說。雖說是以社會議題為主軸,但並不代表「社會派推理」小說和以「解謎」為中心的「本格派」推理小說是完全對立的存在。最好的例子便是松本清張,他對於自己早期的推理小說就是以「新本格」稱之。
清張的成名除了拓展推理小說的邊界之外,同時也刺激了不少作家嘗試創作社會派推理小說。當中最好的例子是水上勉從1959年起發表了一連串社會派推理,像是以共產黨為背景的《霧與影》(1959)、以四大公害病之一的「水俣病」為主題的《海之牙》(1960)與以洞爺丸沉沒事件為主題的《飢餓海峽》(1963)等等。特別是《飢餓海峽》,在發表之後除了大為暢銷之外,多年來更不斷地有影視、舞台劇的改編,是水上勉的代表作。
伴隨著日本60年代開始的高度經濟起飛,日本社會狀況逐漸變得更為複雜,社會派推理小說所處理的議題也愈來愈多樣。在進入70年代後,民眾對於公害的意識更加提高,1974年的「名古屋新幹線訴訟」便是一個好例子。這樁由住在名古屋新幹線沿線的居民向當時的國鐵提出噪音損害賠償要求的官司,在當時引起了廣泛的迴響。例如手塚治虫便曾經在「黑傑克系列」中改編了這場官司。而推理小說對於這場官司的回應,便是清水一行在1975年發表的《動脈列島》。除了獲得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之外,也曾改編電影,成為著名的社會派懸疑電影。
此外,像台灣讀者十分熟悉的老牌推理作家,像是西村京太郎(《天使的傷痕》,1964)、森村誠一(《人性的證明》,1976)、夏樹靜子(《天使已消失》,1975)等人,也都是在60、70年代的社會派推理小說顛峰時期出道。
然而任何潮流都不可能永遠引領風騷,從清張開始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在經過將近30年後,也開始顯露疲態,出現了不少掛羊頭賣狗肉的作品。不過在1987年出道的宮部美幸卻是一登場即光芒萬丈,成為清張之後最重要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家,林真理子甚至稱她為「松本清張的女兒」。
出道剛滿30年的宮部美幸不光是著作等身,更重要的是她對社會變遷、社會問題有著相當敏銳的嗅覺。不論是初期代表作《火車》(1992)預見的身分偷竊、卡奴等問題,或者是近年的探討校園霸凌、媒體亂象等問題的大作《所羅門的偽證》(2012),都能夠看見她緊扣社會脈動,探討議題的能力。
社會派推理小說原本就是將社會議題入書的類型,因此也可以從社會派推理小說處理的議題,窺見日本社會的各種變化。像是2005年以《天使之刃》出道的藥丸岳,因對發生於1988年震驚日本社會的「高中女生水泥埋屍案」對日本《少年法》產生興趣,讓他往後發表的許多作品如《友罪》《惡黨》,都在探討少年法的侷限以及少年犯的再生問題。
又或者,東野圭吾在2013年發表的《當祈禱落幕時》則是碰觸了311地震後暴露出來的日本核電廠問題。此外,隨著日本泡沫經濟崩壞造成的失落一代、少子化的同時卻又進入了超高齡社會的此時,社會派推理小說也開始處理了相關問題。其中的代表便是被歸入「新社會派」(Neo社會派)的葉真中顯。
葉真中的出道作是以長照為主題的《失控的照護》,探討了現在已逐漸成為日本社會問題的「照護殺人」。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被臥病在床的家人逼迫到無路可走的普通人究竟該怎麼辦?在《失控的照護》大為暢銷後,葉真中的第二作《絕叫》則是探討了日本社會的另一群弱勢──貧困女子。對於沒有安全網,令這些女性一步步墜落到底層的日本社會提出了警告。葉真中顯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和以往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家前輩切入的角度大不相同,將日本社會更加嚴苛、殘酷的那一面描寫得令人印象深刻。
張筱森
喜愛所有推理、恐怖相關產品。目前任職於傳統產業,勤奮累積讀也讀不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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