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詩人谷柑與牠的新書《愛是為你寫一首詩》(攝影/王韃仔)
連假的清晨,我來到淡水河的轉彎處,拜訪「貓詩人」——谷柑。
天氣很好,淡水河岸波光粼粼,太陽的暖色近乎今日主角毛色的橘,拍照應該也很漂亮。看起來一切都好只缺煩惱,我的煩惱就是——我等一下要去採訪的詩人,不是人,而是一隻貓。
貓會寫詩?貓怎麼寫詩?接下這個通告,讓我的心情實在複雜。愛貓也養貓的我從來沒想過,「寫詩」竟然是自己和「詩人貓」谷柑的共同點。我要如何進行接下來的採訪?「詩人」對談?這一切是否很有事?
但很快地我也就釋懷,因為我想起前幾年火紅一時的韓劇造句:「沒關係,是愛情啊!」,我或許大可放心微笑,把即將發生的一切交給「詩」,我最信任的文類——「沒關係,是詩啊!」。如果詩語言是表達情感最原始的工具、既然人工智慧機器人「小冰」都可以完成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 》。世間有情、紅塵有愛,那麼貓咪寫詩那又有何不可?
谷柑是很甜的谷柑,於是我帶著一種粉紅色的心情進行這次的對談,既然君子不器,詩人也未必要著相——「我喜歡寫詩,因為詩是愛」谷柑是個詩人,只是牠剛好是隻貓。
(攝影/王韃仔)
谷柑有兩個媽,這兩人對牠的「貓生」,意義重大,但我不肯定牠是否會介意被叫「媽寶」。谷柑的「乾媽」是嚴厲的太陽,而「媽媽」是溫柔的月亮(牠書裡的句子)。
曾經在流浪動物之家當義工的乾媽,發現了這位被消防隊從屋頂營救下來的橘貓,不確定是否是因為送來的時候是用裝茂谷柑的水果紙箱裝著?或是因為貓臉長得很像一顆大橘子?協會的義工也就順勢喚名叫牠「谷柑」。因為乾媽的牽線,才能讓當時不知在外面流浪多久、判定年紀大概是五歲的谷柑與新家人「相見不恨晚」。
乾媽「春花媽」是動物溝通師,除了是發現谷柑會寫詩的「伯樂」,也是解讀到谷柑各種奇思妙想念頭(俗稱靈感)的第一人,當然也是最會吐嘲牠自戀、愛美、花心(?)的「反谷柑聯盟」的副會長(據說會長是谷柑「爸爸」),谷柑會用「爸爸是心頭肉 /不是吃的那種肉」來形容「阿巴」。在谷柑的世界裡,以上兩位家人都是近似於「太陽神阿波羅」的角色。
那麼代表月亮的媽媽呢?閱讀谷柑的作品,你會十分肯定媽媽是牠重要的「創作原型」,如果用人類解釋詩集的角度(俗稱為詩評論)來讀詩,通常一個詩人的第一本詩集的第一首詩,就是賞析的重要線索,〈媽媽〉在其創作生涯必定有其重要地位:
心情不好 好好不好 你在身邊 不在也在
思念念你 谷柑想念妳 你知道媽?
思念好好 想你不好
谷柑想你
可以看到牠會用經濟、直白、純真如孩童語言的文字來描寫自己最深刻的情感,懂得排比,也知道用相反詞「好好」「不好」、「不在」「也在」做出層次反差,重點還會押韻。但我想再這樣賞析下去我就輸了!
〈媽媽〉是谷柑的第一首詩。(攝影/王韃仔)
描寫寵物分離焦慮,另外還有一首(據說是)成名作——〈工作〉,我們可以很完整的從這首詩裡看到作者創作的世界觀,谷柑是一個「寫實詩人」,主題就是生活、主角就是自己和家人:
工作不是一首詩
工作是工作
工作會帶走媽媽爸爸
乾媽妹妹工作會變透明
爸爸媽媽會不見
工作不是詩 寫不出來 只會不見谷柑不會不見
谷柑會在這裡等不見回家
爸爸媽媽工作
谷柑的工作是等爸爸媽媽回家
因為他們看不見谷柑等的時候 會變成貓咪
想你們的貓咪
等你們的貓咪不是詩人
讀完怎能不給心?谷柑的粉絲們(谷柑表示:她們是有氣質的漂亮姊姊)就是這樣養成的。谷柑的詩或許不能參加文學獎,但能精準地擊中眾多家裡有毛小孩等門的家長,特別是在加班的夜晚(加粗給老闆看)。
我是聽不到動物說話的人類,所以採訪的對話都要拜託谷柑的「乾媽」──動物溝通師春花媽來傳達。有點擔心採訪時貓會因為害怕我這個陌生人而躲起來,所以特別詢問注意事項。谷柑的「媽媽」只有一點交代:「到了之後打手機,不要按電鈴。按電鈴牠會躲起來。」
詩人貓會寫詩,但也會怕電鈴。
特別收錄
貓咪與人類的「詩人」對談
〔貓界代表〕谷柑
詩人貓,台北淡水貓。 曾經跟所有流浪在外的貓狗同伴一樣,生活是得捱著暗巷避開人、縮躲路邊草叢等雨停,有時候,遇上好心人給餐飯,有時候也會空著肚子曬太陽。後來,走進了一個願意共度貓生的人類家庭,因為愛與尊重,所有胸口想說的話有了出口,於是誕生了這本詩集。臉書專頁:谷柑表示
〔人類代表〕騷夏
「我厭惡所有溫順的造句/而多數的日子/卻只求當一隻蜷曲的睡貓/」1978年出生在高雄,淡江大學中文系、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作品多帶魔幻色彩,喜於諸性別與身分之間巧妙偷渡交換,從而探索愛與自我之構成。認同身體與呼吸的暢通,是寫作的重要法門,未來最想精進領域為動、植物溝通。著有詩集《騷夏》、《瀕危動物》、《橘書》。
先介紹OKAPI給谷柑認識。(攝影/王韃仔)
騷夏:谷柑你好,我也喜歡寫詩,這個部份和你很像,我寫詩的時候,通常腦中都會有一個畫面,有時候那甚至是一個夢的場景,很好奇,那你是怎麼寫詩的?
谷柑:我就是把我看到的東西寫出來,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很慢,我看到的都是我知道的,我也想也一些不知道的,看不到的,但是還不太會。寫詩就是把我我想說的話,說出啊,然後叫乾媽寫起來。
騷夏:(點頭)乾媽真辛苦!那你為什麼要寫詩呢?
谷柑:很多我知道的東西,我愛的東西,有很多愛,只有我知道,我想說給別人聽,因為我也是後來才發現,那是在的,谷柑知道的,希望大家也知道,那亮黃黃的,很好看。
騷夏:谷柑有喜歡讀的詩或詩人嗎?是媽媽唸給你聽嗎?哪一首?或哪一個人?
谷柑:乾媽或是媽媽有跟我講,我會遇到喜歡的人,但是最喜歡的是媽媽。
(乾媽:#是不會回答問題膩?)
谷柑聞聞OKAPI。(攝影/王韃仔)
騷夏:我讀谷柑的詩很像一個人類的小朋友在說話,那你有讀過我的詩嗎?
谷柑:我覺得你的詩很擠!……那你是走路很快的人嗎?你的詩有寫到貓尿,我妹妹小時候會尿床,現在不會了。我還想問一題:〈被疼愛的賊〉的「賊」是什麼意思?
騷夏:呃,我走路快不快,要看跟誰比。
然後關於〈被疼愛的賊〉我想寫的是「溺愛」,像父母包容小孩像是內賊一樣可以任意拿走有形的或無形的東西。
谷柑:跟我一樣耶。
騷夏:谷柑的詩裡面提到海和星星是他自己的生命經驗嗎?因為很多住在都市的家貓應該沒有看過,創作通常來自生命經驗和幻想,貓也是嗎?
谷柑:我住的地方看得到海、和星星還有月亮和太陽。
(乾媽:#我覺得他是「寫實詩人」,他寫的不外乎家人還要他看到的)
騷夏:谷柑最喜歡自己的哪一首詩?
谷柑:愛〈媽媽〉那首跟〈歐歐之歌〉。
(乾媽:#不准)
騷夏:谷柑覺得自己是「老靈魂」嗎?
谷柑:谷柑不太知道老是什麼的感覺,老好像就會說再見,谷柑沒有要再見,谷柑的靈魂是透明的藍色,有點白白的。
騷夏:接下來我想問寫詩遇到的困難,我常常有頭腦鈍鈍寫不出來的時候,那你會嗎?
谷柑:寫不出來的時候,爸爸會說我偷懶。
騷夏:……
騷夏:關於困難,你還會想到什麼?
谷柑:太熱了,會不想吃飯,不想動。不小心長黴菌了,要噴藥,媽媽會擔心,不好。
騷夏:遇到喜歡的女生,如果一直被拒絕該怎麼辦?心會痛痛的該怎麼辦?(這題是做球)
谷柑:不可以哭,一直拜託乾媽幫我講話。
(乾媽:#不要)
騷夏:你乾媽好好,我也很想拜託乾媽幫我!
騷夏:我認識的很多人類其實不太喜歡看到照片裡或鏡子裡的自己,貓咪會這樣嗎?谷柑會這樣嗎?
谷柑:谷柑很喜歡自己,因為媽媽也喜歡我,我很好看,是大家喜歡的小太陽。
騷夏:人類表達喜歡和愛常常會擁抱,但很多貓咪很不喜歡被人抱(太久),你喜歡擁抱嗎?
谷柑:喜歡,不要太熱就好,太熱不喜歡。
騷夏:你覺得愛是什麼?你相信愛嗎?
谷柑:愛是媽媽,愛是媽媽對我的相信。
我本來以為的愛,小小的,有點灰灰的,遇到媽媽之後,才知道愛那麼大,亮亮的,可以跟好多人分享,大家都會暖暖的。
我有媽媽的愛,爸爸的愛,妹妹的愛,還有你們的愛,谷柑愛大家。
騷夏:真的很會!
人類詩人與詩人貓合影。(攝影/王韃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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