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人生有大部分都是浪費掉的,我們把寶貴的,可以拿來逛網拍、睡午覺或者倒著不動(跟睡午覺有分別嗎)的時間,拿來取悅別人,因為我們不想讓別人不開心,本專欄教你DGAF的藝術,Don't Give a Fuck,其實我們沒有需要到被討厭的勇氣,但我們可以多說點「我不要」。
現在的社會追求的,往往是正向成功,看事物的光明面,我們時時刻刻被很多人指導該怎麼過自己的人生,《秘密》系列告訴你只要心存正面能量,好事就會發生(不過所謂的正面能量已經變成一個笑話,現在逐漸變成網紅把罵自己的留言刪除的藉口),《整理魔法》系列則叫你把垃圾清除,人生也會隨之煥然一新,還有人過著把雜物都丟光靠六件衣服度過一年的這種生活,這種進行到底的概念不是不好,但基本上是與人性不符合的。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這本書,這本書叫做《射雕英雄傳》(對,《射雕英雄傳》),裡面郭靖學習降龍十八掌時,洪七公最著意解說的就是「亢龍有悔」這一招,亢龍有悔是降龍十八掌的精髓,他的重點不在亢龍那個強勁直接的能量,而在一個悔字,能放能收方是上乘武功。
這跟人生整理有什麼關係呢?凡事做盡做絕做到極致,其實不只是很令人敬佩,這樣做,還很煩人。我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敬業的喜劇演員,他拚盡老命地接受那個新聞節目主持人的訪問,講到兒時經驗的婆婆媽媽還一人分飾多角演出婆婆和媽媽,我一邊看一邊想,我的天啊我都忘了這個人有多煩人,真希望他有個off的開關,然後我醒悟到我手上的確有把他關掉的開關,那就是我手上的遙控器,我轉到《與卡戴珊同行》然後看金搖晃著碩大的屁股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心情感到輕鬆多了,那種輕鬆的感覺,就跟到動物園看河馬差不多。
但喜劇演員那用盡全力燃燒生命的表演仍然殘存在我心裡,對於那種追求周身是笑點的用力過度,我發自內心地替他感到疲憊,雖然人家是敬業,但這種把人生塞到最滿最用力的態度,過起來不累嗎?我們最需要的不是鞭策自我,而是有些時候放自己一馬。
我自己的家是很嚴格的,每天小整理每週中整理每兩週大整理,隨時有人衝進我家都會感到令人詫異的潔淨,但我有一個隨他去的空間,我把所有的雜物都關在那個空間裡,只要這樣,就可以維持家中其他空間的完美,要不是擁有那個空間,我也不能擁有其他乾淨美麗的地方(延續《六人行》的主題,記得莫妮卡家裡有個永遠不打開的空間嗎?門的背後堆滿了雜物,她說那是因為她無法把那些東西分類,但在那一刻她才活生生起來,因為她有一個放自己一馬的房間。)
《六人行》中,莫妮卡有個放自己一馬的房間
所以當然你也知道,不只是實體上的(實體上,你可以有一個放自己一馬的抽屜、放自己一馬的櫃子),你也可以在人生中所做的大小事上,偶爾對自己聳一聳肩膀說:「算了,不可能每次都那麼棒」,菜煮得不好、工作雖然完成但不完美、剛剛約會不是我的最佳表現,今天的妝化得不夠精緻,頭髮不聽話,有人會追求完美,但你又不是一間汽車工廠你不必專注完美近乎苛求,你可以對自己說,啊,沒關係啦,放過自己一馬,然後你會很驚訝地發現很多時候別人根本沒發現這其中的差異,適時地放過自己,是你能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更重要的是,永遠都做對做好,從此以後做對做好就成為常態,所以你只能做得更對更好,才能符合期望。我們都只不過是會犯錯的凡人,今天差強人意,其實,就放過自己這次吧,人生有需要全力衝刺的時候,但衝刺不是每天每夜無時無刻,如果是這樣那全速就變成你的平均速度,火力全開就是你的平均火力,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說出「我不要」,正是在人際關係上面放自己一馬,而對自我的種種要求,我覺得放自己一馬也一樣重要,我們總得留給自己一點進步的空間嘛。
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在餘裕,最優雅的姿態為無用,最昂貴的時間是空閒。
個人意見 陳祺勳
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以及《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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