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繳貸款,甚至連家人都離去的女人,不肯面對房子被法拍的事實,躲在屋子裡,沒錢,沒食物,不敢開燈,拒絕搬走;另一個女人靠打工度日,家裡有失業的老公,不長進的小孩,因為違規在公寓養寵物被鄰居揶揄,不小心脫口而出說了大話,只好拚命研究法拍程序,硬是籌錢想要買一棟自有屋,才有辦法進行人生下半場的逆轉秀。
這不是最近的社會新聞頭條,而是小倉銀時的長篇作品《幸福法拍屋》,小說正是寫這樣帶點黑色詼諧與灰色無奈的故事,一間法拍屋,兩個女人,一個變心去找情婦接著猝死的老公,一個失業不爭氣的男人,過得太隨性的孩子們,還有一隻很無辜的寵物狗,某個討厭鄰居的牢騷,和一樁看起來有點荒謬的房屋法拍買賣案。角色設定並沒有脫離現實太多,許多女人倘若在適當的時機走入婚姻,成為人妻人母,約莫有不小的比例是循著這樣的發展沒錯,婚姻並沒有附加幸福保證書,但婚姻的另一面卻偶有類似的人生風險。
圍繞這個法拍事件兩端對峙的女人,對幸福的渴望與定義都可以理解,小說故事其實就是現實人生的血淋淋翻版。人啊,一旦被生活壓力逼急了,難免做些邏輯爆走的傻事,作者對傻事的鋪陳毫不手軟,讀起來,不知為何,有點好笑,卻笑不出來,因為讀到這樣的故事,再想想當今台灣的房價與貧富不均,這或許不是失業的作者參加文學獎的得獎作品,而是真實發生在你我周遭的案例。那就想想看吧,經常擦身而過的鄰居,或是在電梯裡面看起來好疲憊的某個人家的家庭主婦,她也許正在進行一場法拍屋的幸福爭奪戰。
兩個女人身旁的男人都不牢靠,子女也疏離,距離所謂的「生活美滿、婚姻幸福、配偶疼愛、子女孝順」的標準定義都很遙遠,可是,原來擁有房子所有權的女人因為法拍而背負強占的罪名,努力標到法拍屋的女人卻變成窺探法拍屋的闖入者,法律在這個癥結點上,變得很軟腳,完全不牢靠,但兩個女人對幸福的渴望與無能為力都很讓人同情,故事一路讀下來,有時候幫這個女人加油,千萬不要妥協啊,有時候幫那個女人打氣,衝啊,不要放棄,對讀者來說,好為難。
擁有自有屋,有住居的穩定感,就某種程度而言,可以稀釋現實人生少部分的不幸與缺憾,即使因為買屋因此背負長年的房貸也甘之如飴,這麼說來,好像也不只是小說故事了,而是發生在很多人身上的案例,非常殘酷的現實。
但是人生就是這樣啊,當年紀走到這種地步,婚姻的成分裡面沒有愛情,家庭關係有牢騷有空洞,最後必須靠房子來填充幸福的飽滿度時,可不要說這樣的想法很膚淺,擁有房子的踏實感確實很迷人,因為那就是城堡,可以安心來做點什麼的篤定,太年輕的人,還沒有家庭包袱的人,還在父母呵護之下過日子的人,可能還沒辦法意識到這種甜美的毒素,等到自己在所謂人生圓滿幸福的河道裡,浮浮沉沉,幾度滅頂幾度冒出水面大口呼吸時,就知道幸福啊,可不是過個節日吃頓飯送個禮物那麼簡單呢!
如我們父母那一輩,二十幾歲成婚,生子,一邊儲蓄或跟會,即使手頭很緊,也要想辦法租屋或買房繳貸款,他們在四十幾歲之前,幾乎完成許多人生大事,而今自己也幾乎走入同樣的年歲門檻,卻沒能順遂的完成這些人生大事。過去的狀況並沒有比較輕鬆,現在的狀況也沒有比較容易,究竟是幸福的定義愈來愈困難了?金錢的用處愈來愈淺薄了?還是房子長了看不見的腳,明明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可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卻是如何跑如何追,都追不上房價,無法擁有一把開門的鑰匙。
情況愈來愈糟嗎?還是某一天房價大崩跌,幸福可以來個逢低買進?但或許幸福不該被這樣定義,但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踏實的,拿著鑰匙開門,一走進屋內就是國王,這感覺還是很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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