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
1983年生於山西太原,2010年取得巴黎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碩士。出版過散文集《懷念小龍女》,長篇小說《告別天堂》和《芙蓉如面柳如眉》。2008年開始書寫「龍城三部曲」,並以首部曲《西決》獲得「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繼《東霓》之後,目前正在連載《南音》。《西決》《東霓》在中國銷售逾一百四十萬冊,與郭敬明、韓寒同為大陸八零後最具影響力作家。
Q1.「龍城三部曲」為什麼是以《西決》為首呢?
因為在最早的時候,並沒有想寫三部曲,最早只是想寫《西決》這一本小說,初衷其實是藉西決這個男孩子的視角,去寫書裡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就是東霓和南音。可是寫著寫著,發現這個小說的靈魂變成了西決。這是非常奇妙的體驗,我最初只是想把西決作為一個講故事的人,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愈來愈瞭解他,愈來愈喜歡他,小說就變成了今天大家看到的《西決》的樣子。
Q2. 您說故事的方式非常特別,絕對是嶄新的新聲音。蘇童說《西決》明顯不是追求「好看」的小說,但他讀得不忍放手。台灣作家張家瑜也說:「笛安的文字和對人性的理解,令我不敢視她為小說家的第二代。她是她自己的第一代。」您是否有特殊的養成背景,或者您認為主要是因為天賦?
我不敢講我自己有什麼天賦,我覺得我對文字,或者說對講故事這個行為本身有一種從小時候就有的熱情跟敏感。我確實非常迷戀架構一個小說裡面的世界,然後在寫作的過程當中,對說故事的語氣、口吻、衝突的設置都有屬於我自己的要求吧。
Q3. 為什麼會想寫「龍城三部曲」?希望藉著西決、東霓、南音三個人物描繪出什麼樣的時代風景或家族故事?
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想要寫三部曲,但是在《西決》結束的時候,那段時間我很難過的。首先是我覺得並沒有過癮,這個小說裡面還有很多東西是我不滿意的。我覺得還有一些故事應該講,還有一些我想寫的東西沒有寫。偏偏在這個時候,我的出版人,就是小四跟我說,他也覺得這個小說還有一些東西並沒有講得特別透徹,似乎還是可以繼續寫點什麼的,三部曲的計畫就這麼誕生了。
果然,在我開始寫《東霓》第一章時,我就知道這麼做是對的,我覺得我在《東霓》一開始就找到了《西決》裡面欠缺的氛圍和情緒,所以,我並沒有覺得三部曲是要描繪時代,或者家族圖譜那麼宏大的東西,這三本小說時間上的跨度其實就是五、六年,我想寫成三本風格迥異的東西,用三種不同的敘事口吻構築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世界。
Q4. 您相信命運嗎,或者比較相信人的意志能改變命運?「龍城三部曲」的主角幾乎都不由自主地受到命運操弄,西決也說:「命運,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說服我的東西。」您希望從西決面對命運的態度和選擇上表達什麼呢?
我並不覺得西決是被動的。相反,我認為我一直在寫他主動的選擇。他做了很多妥協和犧牲並不全是為了維持別人的幸福,或者說表面的和平,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他自己,他希望自己的生命在維持風度的妥協裡面體現一種尊嚴。他不可能非常失態地為自己爭奪什麼,所以我一直都在說,西決是我的理想,是個真正的紳士。
Q5. 您怎麼看待西決這個角色呢?西決在跟家人和情人說話時活脫脫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但他內心獨白卻超乎了他的年紀,非常世故滄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落差?
這個落差……還真的是我自己沒注意到的。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的吧。我平時跟別人講話的語氣,和我內心跟自己說話時候的語氣,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沒注意到這裡面還有區別,呵呵。
Q6. 親情和血緣關係是《西決》的主軸,此外,愛情也是。西決屢次面臨親情和愛情之間的抉擇,您希望藉此表達什麼?
不,我真正的用意並不在於描寫一個人在親情和愛情之間選擇了親情,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其實是想寫他放棄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去成全別人,因為西決這個人從來不認為有什麼東西是他非得到不可的,就算再捨不得,他也不認為一定要為了滿足自己去跟別人搶什麼。這是他的個性,也是他的弱點吧。比方說,小說裡的另一個女孩子,南音就不是這樣,南音就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渴望的東西就順理成章地應該去努力獲得。
Q7. 西決對於維護一個家的安穩讓人想哭,他對於生命中幾項變故,最後都選擇了犧牲自己,為什麼要創造一個讓人這麼心疼的角色?
他是我的理想吧。我其實也是寫完才發現,我無意中創造了一個投射我心裡的理想的角色,就是……他把成全別人當成了自己人生必須要做的事情。我是無意中把他面臨的矛盾和選擇設置在家庭裡面,設置在親人之間,但是現實一點說,這麼設置方便講故事。可我的本意不是頌揚家庭至上的價值觀,我是在寫一個人在犧牲的過程中,對自我的成全。
Q8. 小說的角色總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投射,書中西決、東霓、南音哪一個角色的個性比較接近您?還是,三人個性上的哪個部分是您本身擁有的?
我說了西決是我的理想,理想的意思就是我特別渴望自己能成為一個這樣的人,但是我做不到。東霓和南音身上都有我自己性格裡的東西,不過因為南音還在艱難的創作階段,我還在不停地跟她談判……我覺得東霓這個人物身上我自己的傾向多一點吧,當然了我沒有她那種自我毀滅的決絕,只不過,她其實最符合我自己對人生的審美。
Q9. 現在您正在寫《南音》,算是對鄭家這三個小孩都公平了,不過您有沒有特別同情、偏好哪一個角色呢?
寫《西決》的時候,我最喜歡西決;寫《東霓》的時候又變成最喜歡東霓,我很怕《南音》完成之後我最喜歡的角色又成了南音——這下不就徹底證明了自己是個見異思遷的作者了麼。
Q10. 《西決》是成長故事,但又不只是成長故事,您怎麼看待「成長」這件事?而這又如何影響您寫《西決》甚至「龍城三部曲」中幾個年輕人的成長?
我不認為真的存在「長大成人」這回事,因為人生的每個階段都充滿了無助的惶恐。所以我小說裡面這幾位主角都是這樣的,永遠是在惶恐中前行的。
Q11. 看完西決跟東霓之後,很難不愛上「三叔的家」,這個家庭是否為您理想的家庭藍圖?
不是我理想的家庭,而是在我的理想中,世界應該是這樣的。三叔三嬸其實是非常傳統的代表,可是他們在自己家的這個屋簷下其實容納了所有的離經叛道。這就是我對世界的理想,傳統是內核,但是這個內核並沒有僵化,所以能產生源源不斷的愛去包容所有的離經叛道,可是,這真的只能是理想而已。
Q12. 「龍城三部曲」之後,您還想寫什麼題材?
不知道呢。也許等我寫完了三部曲,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Q13. 可否對台灣讀者說一句話?
非常開心《西決》能和台灣的讀者見面。一本小說和讀者之間的因緣,是最珍貴的東西。我會珍惜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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